“走狗,叛贼,投靠反贼的懦夫。”
那老臣还在骂。楚风哈哈大笑,看着李元池的脸色,“李公子,你家世代中立,你能选择一条明路就是你李家的功臣,可这性子要是不改改,鱼和熊掌一个也得不着。怎么,李公子是舍不得了,还是说,对此心存留恋。”
“楚军师这话说的难听,我到底以前是玄周的臣子,不说心存留恋有几分情义也是常情,若我一点情面不留,将军也不会用我这等铁石心肠之人吧。”
楚风笑着,“李公子何必真激动。不愿就不愿吧。”
他挥剑一刀解决了那老臣,看都没看一眼,血溅到李元池身上,他心一抖,看着那老人死不瞑目眼神就盯着他,当然盯着他,楚风是逆贼,和他没有过交集,而李元池是他认识的人,这种感觉击打在心,可正如楚风所说一步走出来了那便要一直走下去。“李公子这般心软可不行啊,这才是开始,从这道门进去,里面你熟人可多着呢。”
楚风率先破门,反抗的自知无力,大多数宫门口都有上吊的,那些跑不了的,经过了两代更迭的,自然也只有上吊这一条路,过去是烈家自己争,再怎么也会给这些先皇的妃子们一条活路,可现在冲进来的是他姓,这是要改朝换代了啊,只有自我了断算是死的体面。伯中率大军解决城外最后军队,直奔皇城,一路都有楚风的人报信,他很快到了大殿之外,浑身浴血,双眼通红。楚风他们已肃清了最后几个抵抗的老臣,其中有一个熟人,是崔家远方的一个亲戚,当时是崔家扶持做了个官但不大,没想到最后的最后他竟然还站在正堂的门外。年纪不大,拿着剑却一身正气。“崔梁?”
李元池一愣,自城外一战,崔家受到波及,已经垮了大半,崔家本来就是文臣中清流素来没什么外戚帮忙,唯一的势力也是皇家赠与,上一次元气大伤,崔老太傅回去没多久就缠绵病榻,先一步去了,剩下崔家的势力也被伯中明里暗里的拆分。不过李元池有暗线知道崔阑早就被烈朝夕秘密送走,他其实最不担心的就是崔阑,因为烈朝夕不管如何都会保他一命,他们这几人中说到底,就崔阑最好命,以前是烈豪,后来是烈朝夕,说不嫉妒都不行。可此时看到崔梁站在台阶下,身上发抖剑都拿不稳的样子,李元池诧异极了,崔梁本是崔家出了五伏的旁支,可胜在少年时期刻苦读书,中了进士,再赶上时局,崔家需要自己人,便扶持,可这庞大的体系他说不上话,也做不上事,崔家分崩离析,朝堂这般之时,这人不说不躲,成了最后一个站在宫门外为君效忠之人。李元池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呦,到这了还有臣子,这不是崔家的吗?”
楚风看了一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伯中,后者面无表情。“说来,我们家主走到今天这步,你们崔家功不可没。”
崔梁年纪不到三十岁,却留着老城的胡子,一身官服,持剑怒目,“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崔家乃是世代功勋岂是你们这等谋逆小人可说出口的,我自知力薄,没为朝廷做什么大事,可今日我就要用一腔热血洒在这龙云台上,要为玄周留名。”
“你以为留名就留名,洒热血的人多了去了,以卵击石,愚钝极了。”
李元池吃惊,和崔梁虽没什么交集,对这种人也没什么感情,这种人白白浪费生命,宣扬愚忠,不如抛洒热血在战场保家卫国,但说叫他死在面前也是不忍。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那崔梁冷笑着。“李大人,将来这玄周没了,新朝迭起,你可是首功啊,大义灭亲,引了焦家进敌营,毁了崔家,带敌人进皇城根弑君,你真是青史留名啊。”
李元池攥着拳头,他自知李家名声早完了,他当初也没想那么多,他也不过是想保家族,可他没想到伯中早不是那个心软的伯中,现在的金伯中心狠手辣,不带一丝感情,伯中是故意的故意让李家在前面,伯中在报复李家,他早该想到,怎么能不恨他,在任家那件事上自己甚至不敌焦明远。伯中连焦家都没放过,怎么会放了李家?即便保全了他的家族,可正如崔梁所说,他李家从此以后什么都不是了,即便以后位极人臣走上高位,也是要祖祖辈辈受人诟病,可他后悔了吗,不,如若再做一次选择,李元池还是会为了家族,骂归骂,活着才是王道。“元池,他这么骂你李家,我都替你不值,动手吧。”
“伯中?”
李元池回头看他,马上改口,“将军。”
“我听楚风说这一路都是他厮杀抢了你的功劳,你要知道这一次可是大记功,元池你带着李家诸势力投靠我,还为我提供那么久的信息自然是劳苦功高,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将殿门前的肃清了,护我进大殿,他日就是侯爵之位。”
那个崔梁一下抬起眼来,看着高头大马上不苟言笑的伯中,又看一脸错愕的李元池,突然狂笑,“看吧,这既是你卖主求荣的下场,你今日出卖玄周,你现在的主子自然也会怀疑你他日出卖给别人,卖主求荣就是这样的下场。”
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却是痛快,“乱臣贼子,你李家就是走狗,即是小人。”
李元池胸口上下起伏,不可思议的看着伯中,那张脸陌生极了,此时此刻他彻底明了,修罗场根本不是外面的血雨腥风,而是这里,他当初那么对任家,后来求到伯中门下的时候,伯中非但没怪他,反而礼遇代之。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伯中瑕疵必报恨极了他,怎会让他有好下场。“将军,我不过是为了家族。”
“谁还不是为了家族呢,李公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现在是主子给你机会。”
楚风冷笑道,李元池手抖着,他今日若杀了崔梁,崔阑必不会放过他,断了他的后路,好一个金伯中啊,他是在彻底断了他李家想要保全的最后一丝心思,也是彻底让他李家坐实了这卖国贼的名声。“哈哈哈哈,真是好戏一出啊,走狗下场,还有你,任伯中,你金家算什么,以前是任天意的走狗,好好地开国预言家,大家贵族,沦落到这么叫人万人唾弃的位置,真是叫人寒心。”
“让人寒心的是你们这些人吧,崔梁别人不知,你是崔家人,你多多少少知道当年任家怎么回事,就是因为你们崔家,任家满门被灭求助无门,要背死了叛党一辈子,你现在还有脸代表崔家来骂?”
崔梁自然知道一些事,眼神颤了颤,“那也不是你可以造反的理由,再者,你好好的任家子弟不当,改姓金,带领一帮江湖人来搅乱朝堂百姓遭殃,你当真是为了报仇?这偌大的江山,你当真是为了报私仇,若是私仇,杀了人便可,造反做什么?”
“崔大人既都知我心思,还在这费什么口舌呢。”
伯中没否认,眯着眼看这满目苍遗的皇宫,再不负当年的威严热闹,“这偌大的江山,谁不想要,他烈家争破头不也是都想坐里面的位置。”
“烈家师出有名,因为这玄周是烈家江山,而你,任伯中无论你是代表任家还是代表金家,你都没资格,造反即便你他日坐上那个位置也坐不稳,这江山也不会是你的,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有人都可以杀而诛之。你以后日日夜夜都会在被人刺杀的不安中度过,永远都会背骂名,这是烈家的皇城,这玄周是烈家的玄周,你想改朝换代,三国同盟条约不允许,若是改朝换代,其他两国也可攻打你,北疆已经虎视眈眈,你一旦登上大位,就是他们发兵之时,到时候,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你是想说,到最后这玄周还是烈豪的?崔梁,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改朝换代。”
崔梁一愣,不知什么意思,连李元池也不可思议,难道伯中没想过杀烈朝夕,怎么可能,他的野心谁都看得到,要说金伯中不想当皇帝,这江湖上谁信服。“自古必师出有名,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师出无名?”
“你什么意思?”
“权力在手,一切不过是名头。”
伯中冷笑,聪明如崔梁一下反应过来,却更加惊恐,手指颤抖,“不,不可能。”
说句大不敬的话,烈朝夕现在还能喘气都是靠参汤吊着,他若是想拿烈朝夕当傀儡,这不可能。至于皇宫里那位年幼小皇子,现在尚且也只有九岁,烈朝夕早早就派人把他送走了,难道被抓了,不,不可能,烈类朝夕知晓他这幼弟的命多重要,若死了还好,活着被抓便是生不如死,早早就隐蔽的送走了,伯中怎么可能抓到。像是看透崔梁的心思,楚风调笑,“难道这烈家能继承大统之人就这么几个吗?当初老皇上最喜微服私访,民间有没有什么私生子,百姓坊间传闻可是各种。”
崔梁一惊,“私生子,不可能,烈家一向不会将子嗣外流,况且,况且。”
他一下想到什么。“这年头,只要有人信,我说谁是烈家子孙,谁就是烈家子孙。”
崔梁打死也没想到伯中还有这一手。是啊,从伯中跟詹茂祥起义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想登大位,他若登基,烈豪便可趁势而为重新夺回玄周,可心思如他,金伯中就是金伯中,既然什么都要师出有名那他就给一个名头,随便找个人说是皇家血脉,谁敢质疑,老皇帝当年最爱微服私访,民间传说居多,老皇帝自命风流,并没有制止留言反而为荣。伯中现在说这人是,这人就是,即便有怀疑,他国也不可能证明,这个私生子就是个名头,内里如何谁不知道,那他金伯中就给他们一个名头。谁能想到他还会推举一个名义烈家人上位,所有人都知是傀儡,是被拿捏在金家手里的傀儡。其实这江山还是金家的了。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