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越来越凉，伯中好久才缓过来，地上的尸体已经僵硬血已经凝结，他干笑着，摇晃着，拔剑想将其碎尸万段，可刚刚拿起剑，月冷光反射，一下看到了旁边山头上的人影，猛得回头，却什么都没有，他晃晃脑袋，难道刚才眼花了。拿着剑追了几步，就看到一个带围帽面纱的人，这人他认得，是上次在任家山庄遇到的那双眼睛，“你是谁？”
他追过去，可那黑影如鬼魅，一直面对着他，每当他靠近便往后退出几米，永远和伯中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却直直的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伯中心中发抖，“我是疯了吗，总觉得你像一个人，可那人明明已经死了，你根本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司庭直直看着他，晚风吹着他的面纱，始终没有开口，最终一个弹跳到树枝上，单脚支力，树枝摇晃，在月光下却是一个完整的剪影，当着他的面将围帽拿下来，伯中以为自己看错了，晃着脑袋，他竟然看到月光下的一头红发。他又摘下面纱，那张光洁俊秀的脸上红发散乱的吹着，冷峻而棱角分明，眉眼如此像司庭，可去掉面纱，却又不像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还是没回答，而是抽出一把冷剑，在月下泛着杀人般的锋芒，这种煞气伯中再熟悉不过，那是饮过血的剑。伯中摇着头，“你不是他。”
司庭看着彪悍，可他从来舍不得杀任何人。红发之人拉起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只一跳，在伯中发愣之时就消失不见了。伯中这才反应过来，四处看着人已经没了，喊着，“你到底是谁，你认识司庭吗？”
他茫然又心悸，直到楚风在他身后发出声音，“爷，那人满头红发，分明就是修真之人。”
“修真？”
“难道爷没听过吗，凡是涉猎修真之人，自修者银发，出卖灵魂者红发。”
“出卖灵魂？”
“无论玄周，北疆世齐，还是这大大小小的附属国，都是这天河大陆上的，但早有游学者云，天河大陆之外东边是汪洋一片，西边是荒漠无边，北面是冰川寒域，可没人问过，这些地方之外是什么。”
“是什么？”
楚风看着虚无，没出声，伯中反应过来，楚风在和他说那些江湖传言故事，这些伯中清楚，只那都是很久远的时候看的了，他以前最喜欢江湖传说神话故事，那时他是局外人，现在他侵染江湖多年，反而不愿去看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了。因知晓真正的江湖和话本是不一样的，人们只传那些看的见流传已久的故事，可故事背后英雄背后被付之多少人的鲜血和肮脏的手段，话本是不会提的，说到底，江湖，现在他不觉得美好，反而觉得恶心。他恨自己为什么当年那么向往江湖。“传言，荒漠之外便是尽头，那是死人灵魂会去的方向，因死人才能去，所以活人如果误入了，便要出卖灵魂。是啊，人要怎么才能走到死人去的地方，必是绝望到心死，或者某种渴望到极致，都是些走火入魔的人，正道剑道不修，去修那旁门左道。走火入魔，坠入魔道修真。这古往今来的名人也是很多，几次大战都是因为修真之人为祸人间，所以正道排挤，这些年修真之人都是边缘，为百姓正道不耻，东躲西藏身居方外，成不了气候，也是正道为保持世间太平的方法。”
“太平，现在这世道还叫太平？”
伯中冷笑。“传言红发之人是到过尽头的人。”
“我没想到你也信那些，晚莲谷的传言，戏本话本都不愿演了，说书的也都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了。”
“可我相信有那么一个地方，传言当年世齐开国将军，便是去了那一处，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才有了天兵助力开启世齐。虽是传言，多少上位者为所谓传言倾尽一生，求一个大权在握，求一个长生不老。”
“可到如今这天下还是四分五裂。”
“不是所有人都有那样的能力，但不耽误人尝试，我的意思是，现在世道如此不太平，争权夺利到极致的时候，保不其即有人想用旁门左道。”
楚风朝着刚才司庭站过的位置抬抬下巴。伯中皱眉，“你是说？”
摇头，“如果不是逼急了，无论哪国的上位者都不会动用修真之人做助力，不说修真之人难以把握，就算他最后得到天下也会为天下人所不耻，站不住脚的，不会有人这么傻。”
“你也说了不是逼急了？若是有人真的逼急了，而且根本不在乎这天下呢。”
“你是说皇上？”
“今日的事明天就会传遍全国，烈朝夕好计划，想要联合汝南王剿杀詹茂祥，恐怕下一步就是剿杀你，保崔家，可现在显然汝南王出卖了他，他最后希望也没了，我现在倒同情烈朝夕了。也说不定有人狗急跳墙了。”
伯中笑道，“这是他自作自受。好戏还在后头呢。”
“可你也要防着点这人，最近如果常看到这种在大营附近，还是小心点好。”
“怎么小心？”
“传说修真之人的天敌是以狗血黄布，但这也是传说，还是预防一些吧。”
伯中倒觉得楚风只是忧天悯人，传言的怎么能信，但还是随他去了，主要是他不想和他多讨论这有的没的。可修真之人？还是和魔鬼交换的修真之人？传说可信吗？京城这边繁星楼的事逐渐抓回到司庭手里，可需要做的还很多，焦岑说想留在他身边，做司庭的左右手，后者知晓他无处可去，便也默认了。可解决了娈童之谜，却没解决潘林之死，依然一头雾水，焦岑指天发誓，人不是他杀的。这点司庭也调查过，焦岑没说谎。那么谁杀了潘林？一直查不出来，只能搁浅，司庭暂时没别的心思，因他日日噩梦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自己身体，而这些他隐藏着，却还是被焦岑发现端倪，“你和千婉最近都怎么了？”
他看着司庭眼窝深陷。“她怎么了？”
“我常看到她胸口疼，怪怪的。”
司庭抬眼，盯着焦岑，思量着，“这事你没和别人说过吧。”
“没，但是。”
焦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我那天看到她买了很多香烛。”
司庭想来她是祭拜师父，摇摇头，“这事不要和别人说。”
焦岑看着司庭红色头发，“楼主这些年过的可好？”
知道他好奇自己，“死而复生，说不上好不好。”
“原来？”
焦岑捂住嘴，想说原来传说繁星楼主是真的修真？“我没修真。”
这些年习惯了，反倒无所谓，“不过是太过可怜，也许过路神仙看不过眼。”
一开始还想求个明白，可后来无果，千婉便说命数由它，反倒放下了。焦岑知道自己表现有些伤人，点着头尽量平静，“这些年，你受苦了。”
“这些年谁没受苦。”
他抬头看着焦岑，“詹茂祥死了，你大仇得报，今后日子，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焦岑看向别处，“有时候仇恨堆积久了，猛地解了这心结，反而活着没有意思了。”
这话说进司庭心里。“谁说没意思，仇恨了了就该有新的人生。”
“不一样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我才跟着你，你呢不也大仇得报。”
“当初有人救了我的命，我这是在报恩。”
“你帮我报了仇，我也报恩好了。只是你别嫌我是拖累。”
“怎么会拖累，我难得有个自己人。你能把那么大的消息告诉我，仇恨才得以报了，我有什么信不过你的。”
焦岑笑着，“伯中他，你们真的？”
“昨日譬如昨日死，今日即是今日生。詹茂祥一死，以后我和他便是陌路了。”
“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焦家。到底皇后娘娘当初救了我，所以一定要伯中赢才行。”
司庭心里一抖，想到从李元池那里得到的消息，突然心里蒙上一层什么，“你那么想救焦家。”
“所有人都变了，唯独堂哥没变。”
他说的是焦明远。正说着话，房门被敲响，胭脂姐一张笑脸凑到门边，“爷，有人找。”
来者是个翩翩公子，胭脂姐不认识，可指名要找司庭，她也不敢怠慢。司庭给了焦岑眼色，后者从窗户翻出去，门就开了，司庭以为是谁，看来人笑出来，“你啊，何时还要人通报。”
慕容山河一身白色贵公子长衫拿着扇子，身后跟着永远别人欠几两银子样子的阿元，四处打量着，“我可不敢直接翻窗户，这红颜知己现在戒备森严，我若是被扣住了岂不是脸丢大发了。”
司庭笑着知他是开玩笑，“谁敢抓你，肯定活得不耐烦了，别人不知，我可知晓，我虽是楼主，可主子是您。”
假装作揖，慕容山河笑着点他额头，“就会编排我。不过当真叫人刮目相看，京城以前在原舵主手上乌烟瘴气，我本以为你这趟要些时日才可料理清楚，还想问问要不要播点人给你。只林章说我多管闲事，只要司庭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你可是楼主，我若越权了，你还会生气呢。”
他这话玩笑似的，司庭却一心中一凌，笑着，“别说那些玩笑，繁星楼都是你的，你日理万机才不愿搭理，我这命都是你救得，替你管管而已，需要这般编排，要是有心人听了，又不知要在你面前如何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