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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发火(1 / 1)

司庭慌张的推开。梁欢跌道床下。“大师兄。”

司庭反应过来想去拉,梁欢却是伏在床边哈哈笑,笑着笑着哽咽,“谁都厌弃我,我这身子都是被人厌弃的,什么情啊爱啊,什么都是假的,说的好听罢了,还不是想丢开就丢开了。”

“大师兄你发烧发糊涂了。”

梁欢的样子让他觉得心疼,可又觉得害怕不知道他怎么了,一场堂会回来便这般样子,是病糊涂了,叹了口气把梁欢抱起来放在床上,这一次梁欢没揪着他不放而是闭着眼睛,一行清泪顺着脸滑到司庭手臂上,滴在他心里,生疼生疼的。“大师兄有何难过我不知,但这人世间的情分很多种,我自知比不上大师兄心里期许的那种,但我心里也是有大师兄的,将来或许有一天我要离开,但只要心里有,天涯海角,再无相见之日,也不会觉得寂寞,大师兄这般通透的人,何以如此呢?”

梁欢看着他良久,声音颤着,“对不起啊,苑生。”

后者摇头,“你病了,我去请大夫来。”

“别,不过睡一觉就好,你陪陪我行吗?”

没忍心拒绝,“好。”

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杯子碎了的声音。慌忙抬头,只见门口端着拖盘的任伯中看不出表情,似乎是进门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此时扶住门框,托盘中汤碗碎了,那褐色的姜汤味弥漫着整个房间。司庭心里一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子华?”

对方声音疏离,“大晚上不点蜡,绊倒了。师父说看大师兄脸色不好怕是着凉了。”

半晌,“我再去盛一碗。”

转身就走。“子华?”

可又看看床榻上的梁欢,一时有些为难,后者闭了闭眼,“我累了想睡了,你去吧。”

“可是。”

“去吧。”

司庭跑出房间,一路喊着子华,可任伯中没听见似的,拿着托盘,走的极快,到院子那边,司庭气急败坏的从假山上翻跟头到他面前,“叫你怎么不答应,走的这么快。”

“没听见。”

“我那么大声也没听见?你怎么了?谁惹你了,你脸色不好。”

任伯中不知是讥笑还是什么,“怎么,看大师兄飞黄腾达了,想攀附?也是,这能攀上詹家的戏子,将来荣华富贵也是享之不尽的。”

司庭皱眉,“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说话这般犀利,我惹到你了?”

“没有。”

任伯中皱眉躲开他继续往前走。“你到底怎么了?”

任伯中只是看他和梁欢如此亲密,心里有火,“你和梁欢。”

“我和大师兄?”

司庭想到刚才那一幕,任伯中看出他的表情,愤恨的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我刚才要是没打扰你的好事,是不是你们现在就要你侬我侬了。”

司庭一愣推开他,“你发什么疯,两个男子何以?”

“何以?在玄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戏子本身就。”

说到这,像是心烦,“当初就不该留在这,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留在这。”

“你也看不起戏子吗?子华,我阿妈说过,人要先看得起自己,别人才看得起你,和你是谁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当了戏子就要演戏给人家看,就要受人欺负,怎么没关系?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和你说什么了?你和这人这么亲近,将来。”

“将来怎么样我不知道,伯中,可我现在在梨园,我不可能把他们当陌生人的,难道你可以?”

“我当然可以。我阿娘以前说的对,人太多情只会害了自己。我还不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世上更没人可信,自己的亲哥哥都会下手,你还指望这些没有血缘的人给你多大温暖?戏子自古被人唾弃就是无情无义,不是没有道理,你若真付出了,将来后悔的是你。”

“难道你我现在就不是戏子吗?”

司庭不知道任伯中发什么疯,只觉得气愤异常。任伯中看他那表情,心里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一瞬间好累,“总之,你好自为之,别将来失了心,难过的找我来哭。”

“你说清楚,我失什么心?”

“你自己心里清楚。”

任伯中拔腿便走,司庭只觉心里酸涩难耐。另一边任伯中也是难受的紧,想回头看看司庭,又拉不下来脸面,嘟囔着,“明明是他先。”

因为低头走的急,心思烦闷撞到人也不知道。“你们才回来,司庭呢?豆包买了好几只烧鸡,你们再不来,那些饿鬼们都要吃光了。”

说着拿出个荷叶包,“我特意留了鸡腿给你。”

看任伯中看她,慌了一瞬,“给苑生,苑生也留了。”

“谢谢。”

绕过她继续走,千婉急了,“你怎么了?”

任伯中不答话。后面司庭追上来了,“子华?”

叫他也不停留,“你把话说清楚,刚才什么意思?你是也瞧不起我了吗?”

任伯中烦躁想踹开他。司庭压着火,“刚才是大师兄病了,说胡话了。”

“胡话?别是吐露真言。”

“没有。”

“你有没有管我什么事?你愿意如何是你的自由。到是我,说来你我毫无血缘关系,不过是旧友,过去。”

他隐忍着,“过去你还有理由跟着我,现在,我又哪来的身份强留你在身边伺候着,你愿意跟着我,便是义气,不愿意又如何?是我僭越了你我的关系,说到底,你是你,我是我,我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值得攀附的了。”

任伯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样一段话,只觉得说出来了痛快,却也更痛了,胸口要裂开一样,不分场合说出这些字眼,说出来句句如刀子,可收不回来,所以也不敢看他。司庭只以为他闹别扭,少年时候心思多,大家也因为谁和谁更好彼此有过罅隙,可那都是少年时候,更何况,他早就把任伯中当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他这句,“你是你我是我”、“攀附”、“身份”打进心里,突然一瞬间涌起心酸。虽知道他是气话,也不免伤心,松开了手,“在你眼里,我就是想要攀附的人?”

“苑生,我。”

任伯中张口,司庭竟一丝哽咽,“还是你觉得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是我自己犯贱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旧友,好啊,我没想过有一天在你口里听到这词,若你觉得我都是旧友了,那么以后,也就别再理我这旧人。”

说着甩开他,直往后跑去。任伯中后悔了,非常后悔,不知道自己这是发哪门子神经,想追过去,可一想到刚才房里那气氛,索性往相反方向走。手里捧着鸡腿的千婉愣住,来回看着,心下复杂,却还是咬着唇跟在伯中身后,“你怎么不追。”

“大男人家家的,又不是小姑娘。”

“可你说得很过分。”

任伯中回头讥笑,像是泄愤一样的走回来,一把搂过千婉的腰,把她拉向自己,后者吓了一跳,脸一红瞪着眼睛手里的鸡腿竟然掉在地上,任伯中看她这幅样子,满脸讥讽,“轻浮,我就说当戏子的都轻浮之极,也怨不得别人说三道四,他就是和你们待久了,别人一示好,就凑过去。”

一把推开她。千婉脸一僵,抓住他手臂,“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心情不顺,就拿别人说,我看还不抵戏子,你一口一个戏子,我知道从进梨园那天起你就不情愿,就心不顺,我不知道你以前什么身份,看得出来,你以前也是显贵,可人得面对现实。你到了梨园,就是梨园的人。你今天说的很过分,无论对我还是司庭。你瞧不起戏子,你现在不是戏子?不是别人瞧不起你,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你总觉得自己置身事外,你别扭,可你扪心自问,你这样高兴吗,活得自在吗?”

“人活一世本来就谈不上什么自不自在,只有责任。”

“那好,责任,我不管你有多么大多么了不起得责任,眼前这点你都没做好,谈什么大责任?”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瞧不起我,可苑生没什么错,你可知道,你不愿意去做的,他都帮你做了,你如此态度在梨园,在歌萧颂,你还活得这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因为什么?我不管你过去地位如何?现在你就是平民百姓都算不上的戏子,活着就要卑躬屈膝,就要受人唾弃,可你想想这两年,你可受过半分委屈,我知道这没什么好,可苑生把最好的都给了你,你可以这么对我,但不能这么对他。”

任伯中眯着眼睛,“你这般替他说话,也是存了什么心思吧,果然你们梨园的人都是这般轻浮。”

千婉攥着拳,眼泪打转,“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觉得自己轻浮吗?”

她摇了摇头,更恨自己竟然看穿一切,此时痛来自四面八方,“你只不过是不希望他眼里还有别人,是你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想看看四周的,实际上,我,我们,都把你当成家里人,即便你不稀罕。”

说完,她捡起地上的鸡腿,梗着脖子走远了。任伯中一拳打在门廊上,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说什么?那些话怎么可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即便一直不喜欢梨园,但千婉有句话没说错,梨园的人从未害过他。他处处提防如履薄冰,司庭不知晓,他自己心里清清楚楚,从京城出来这一路,他仿若心里长出一头狼。恨不得什么都要一探究竟,盘根问底的证明对自己无害才肯往前走一步,他不能行军踏错,他得活着,咬着牙往前走,得报仇雪恨,他的命早不是自己的了。可他就是抑制不住刚才的火气。闹得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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