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踉跄着,“我本就是被扔出玄云的人,离经叛道。”
突然眯着眼睛凑近司庭,仿佛里面住着一条毒蛇,“我中原玄周各门各派有个规矩,凡是走出师门再不回头的人,当然剑法隐藏不了,今后都不能说自己的名讳,无论建功立业,还是危害人间,这辈子生死都要做个无名氏。所以啊,言传身教,你们叫我一声师父,今后记住了这点。”
打了个酒咯,坐在山门槛上往下看。三人愣了半晌,任伯中悄悄问崔阑,“他这样子多久了?还是一直这样?你说他这么自由自在的人怎么会甘心留在你府中教你这古板。”
崔阑也摇头,只叹了口气,“其实我之前不是师父唯一的徒弟,我小叔叔才是他的入室弟子,只后来我小叔叔去世了,他便收我为徒,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根本没把我当徒弟。”
因为看过他教小叔叔的样子。“你说的小叔叔不会是崔云歌?”
一下捂住嘴。司庭好奇的,“怎么有故事?”
任伯中看过话本和江湖传言那么多,当然知道,可奈何崔阑在这,红了脸,起身说要去弄午饭了,似乎不想议论这事,他走了,任伯中才趴在司庭耳朵边上,“他那个小叔叔,可真正离经叛道的,到娶亲年纪,扔下新娘子跑了,听说是被江湖习武之人拐跑了,啧啧啧。崔太傅写了一本奏折,说那人与崔家断绝关系,才保住了崔家,听说和他跑路的是玄云派给外地通风报信的奸细,玄云派因此差一点地位不保。”
司庭瞪着眼睛往师父那边看,摇着头,“只是传言,未必真的吧。”
“当然是传言,我看就是他小叔叔跑了,哪那么大格局,还通敌?”
任伯中不屑的,“江湖儿女都以行侠仗义为己任,也就是朝廷的人,怀疑这通敌,怀疑那个造反,那些人做派一向如此,所以我更向往江湖人单纯自由。司庭,将来你可不要变得像那些人那般势利,到时候兄弟没个做。”
司庭猛点头,“我们狼一旦认定了朋友,必将永不背叛,你放心。”
任伯中看他认真样子,呲出一排小白牙。阳光照在少年稚嫩脸上,当真一片好颜色。晚饭后,崔阑照常进山找治病良药,不想被崔阑念,他俩也打着灯笼在房屋前后磨蹭。崔阑嫌他们走得慢,很快就不见人影。说这山是被修仙之人画了结界。任伯中前几日还好奇所谓结界之地。可这里实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后来也兴趣缺缺,走一圈拔一圈草,只要是没见过的都揪一把。任伯中捶着腰回头,看着远处京中夜市的灯火繁华。长身风气,少年头上的飘带糊在脸上,两人一时惊叹,眼中都是璀璨星河。闻到一股酒味,听到踉跄脚步声,司庭拉着任伯中往后山跑。塞给伯中一个网兜,“干什么,抓了好几天都没有兔子,放弃吧。”
任伯中无趣的。“就算是结界,难道一点生灵都没有?我不甘心。”
虽好几天连只鸟都没看见。“伯中,你要这么想,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能有机会带咱们到这地方,一辈子怕不会太多次,要抓紧玩乐,这里要是真碰见动物,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动物,嫦娥身边的玉兔,不就是?”
任伯中尴尬的笑着,“什么嫦娥天宫的,那种骗小孩子的故事,你也信?”
“你连江湖话本都信,我怎么就不能信?”
司庭白了他一眼,“我这几天揣测,那寒冰草必也是这种仙物,崔阑找的方法就不对,师父都说了越着急越找不到,咱俩要是碰见什么仙灵,没准就找到了,到时候你便是头功。”
“你何时开始操心我的仕途了?”
“你既不能不当世子,我在你身边也不能拖你后腿不是?”
司庭皱眉拉着他继续走。任伯中这才后知后觉他是故意避开崔阑。心里涨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看着前面拉着自己的人,司庭自打九死一生被大哥送回来,便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耍小心思,凡是都以他为先,其实很多次任伯中都想说,他只希望司庭和从前一样自由开心,可又怕司庭当真离开,人都是自私的,即便知道是束缚,也不愿放手。打着灯笼一直跑出很远,烛火映在脸上孩童一般,看着满目森林带着积雪,“司庭,这里真好。”
后者不知道他在感慨什么,只在一边设下陷阱。从怀里拿出一个药丸,扔到里面。“这是什么?”
“我阿妈作的,草药制成,香的很,不管是什么动物,都能引出来。”
“你早怎么不用?”
说完就明白了,前几日崔阑都和他们一处,司庭一直说这里没动物没动物,其实是留了私心的。“就一个了,当然不能随便用。”
“这真有东西吗?几天看来,哪有活物啊?”
“相信我,有是一定的,但肯定不是普通的,因为狼的感觉很准。”
“真的假的啊,这太玄了你也信,我倒觉得修真就这样。”
司庭摇头,“我阿妈说的,阿妈从来不骗我的。”
想到阿妈,司庭心里突然空唠唠的。“你阿妈是修真之人?”
“我也不知道。”
二人看星星,吹着风很惬意,都快睡着了,突然后身不知什么声音。司庭一下爬起来。任伯中吓得赶紧跑到他身后。司庭翻白眼,“你还说要当江湖侠士,看看你这胆小的样子。”
伯中不服,“江湖侠士是道义决绝,不是对野兽。刚才什么声音,是狼吗?”
“这种结界狼进不来,我也没闻到这山里有狼味。”
伯中心里稍安,“你真在狼群待过?”
“当然。”
紧接着那声音似乎近了一些。司庭更加疑惑索性站起来,站了半天也没动静,相反风开始大了,这种孤寂感饶是他都有些怕了,拉着伯中,“不如先回去吧,一会崔阑找不到你我该急了。”
要往回走,可就在这时,前面他设的陷阱动了一下,上面的雪塌了下去。俩人都吓了一跳,任伯中躲在他身后,“这这这,什么东西?”
司庭也紧张的咽着口水,却看那陷阱中渗出血来,司庭扎着胆子过去,就看那里面什么动了一下。“是人吗?”
“不可能,根本没见人过来。”
正说着,脚下的雪一下翻涌,要不是伯中拉了他一把,司庭就要被掀起的地面翻倒了,紧接着一股腥臭的味道。还没看清,任伯中就尖叫着,拉着他撒腿就跑,感觉到身后什么东西追来了。司庭忍不住回头,就看到那微弱的火堆,莹莹的火光照着一个什么白色的庞然大物。他整个人都愣了,脚步也迟疑了,这一迟疑发现伯中没跟上,急的,“走啊。”
可来不及,就看任伯中指着前面,已经有东西过来,足有两人多高,踩在雪上嗖嗖的声音,吹过来的气息有一种腐败的臭气。因为背光只看到轮阔,仿佛一座假山活了过来。“妈呀,这是怪物吧。我就说这山里有东西肯定不寻常。”
司庭索性抽出鞭子想和这结界中的仙物斗一斗,可惜鞭子刚挥过去,就被那怪物打飞,他手腕奇痛,和对方力量太悬殊,也怕了,从最初的好奇,惊奇,到现在往后退着,知道自己惹祸了也就是这一瞬的变化。任伯中看他发愣,推了他一把,那东西竟然刷的一下扑过来,伯中的脚受伤,司庭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又抓起自己的弹弓一枚石子射过去,对方停了一步,吼出来,那种声音,尖利的很,近在咫尺,却又觉得很遥远。迎着火堆光线才看清那东西模样,说不清是什么,看起来像人,只不过是个高大的巨人,头上长发邋遢凌乱遮住脸,露出一只眼睛布满血色,身披一件破烂的袍子,手指甲干黄极长打卷,能看到手臂上青筋暴起。这样的黑夜犹如鬼魅。逼着他们不得不走了个圆又回到火堆旁。那东西不动,他俩也不动,僵持着,任伯中一惊,“这东西怕火。”
看到这画面不知道刺激了哪根神经,脑海中划过书里的一行字,“这东西,好像叫什么,冤死鬼,完了咱俩见鬼了。百鬼图集里说过,这东西是那些冤死之人魂魄凝结,既不能转世,也不能消亡,麻烦的很。”
他看过的闲书果然还是派上用场了。不过当初就和话本一起看的,要多扯有多扯,就没想过真有一天能见到,回去和人说都没人信吧。司庭可不管什么鬼不鬼的,抓着他就跑,跑的时候拿着火把,可那东西看着笨重神出鬼没,他俩往哪个方向跑,那东西肯定出现在眼前,回头看身后就不见了。到最后他俩晕头转向只剩脚下熄灭的火堆,仿佛这东西筑起了墙,把他俩困在其中了。虽然任伯中看武林小说的时候也顺便看了奇珍轶事,可据说这种鬼怪妖兽,危害人间之时根本不现原形,顶多是化作洪灾瘟疫等,只有修仙之人可以看到其真面目,他们又没修真?难道是司庭那枚丸子引出来的?最后包围圈越来越小。“书上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知道也没用,书上说要修仙之人血抹在桃木剑上,破阵法,或者什么符咒,你看咱俩有那能耐吗。”
“我不管什么修真不修真,敌人当前,保命要紧。”
司庭也不管那么多了没抓起火把撕衣服,把火燃得更大,往那东西身上扔,那叫声越发凄厉,震得人耳膜嗡嗡的,却还真暂时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