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善寺是燕京附近最有名的大寺。在这里，能见到很多达官显贵的夫人们前来上香，包括宫里头的人都不例外。毕竟皇寺养的大多都是道士，用来给皇上供给丹药的，除了道家的老祖，并不供奉什么其他的神仙。
南雁初按照惯例，在她给林家人供奉的牌位面前拜了拜。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膝下蒲团，在心里祈祷着林家兄弟俩能平安归来。
过了好久，南雁初才起身。她准备去找找之前对着她打佛偈的老住持，路过庙房，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原地的虞眠。南雁初停下来，看了一眼供桌上的牌位。扫视了一圈，才在不起眼的位置上发现了一个人——
虞星。
南雁初的眼睛似是花了一瞬，她揉了揉眼睛，又往前面看去，发现竟然有一个金色光点从虞星的牌位上面飘了出来。
那光点围着虞眠转了好几圈，像是春日里翩翩的蝶。即使虞眠浑然不觉，它也依旧乐此不疲。南雁初看着这异状挑了挑眉，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光点朝着她飞来，最后停在了她的脸前。
这已经不是南雁初第一次遇见这个小光点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她的灵魂却仿佛在不断叫嚣着，在说喜欢。
南雁初挑了挑眉，试探的像之前一样伸出手。
那光点没有立刻没进南雁初的身体，反而是又朝着上面飞了飞。它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形，本来空荡无物的半空，突然呈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声势浩大的婚礼，虽然没有声音，但仅仅透过几个画面便能知晓其中到底有多喜庆。处处都是让人热血沸腾的红，大灯笼，玉如意，扎着两个啾啾的孩童……然后南雁初看见了自己。
别急，她不是新娘，她只是站在新娘的旁边而已。
只是那女人她并不认识，但是她当时的表情倒也没有很僵硬。她帮新娘梳了头，一下又一下，梳到了头。紧接着，戴凤冠、佩锦环。每一步，她都做的极细致又小心……南雁初皱了皱眉。
直到她看见来接女人的新郎官的脸——是南鹿野。
她的哥哥。
兀的一下，画面消失。南雁初想再去寻那金光，就发现怎样寻，都寻不到了。
她舔了舔嘴唇，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虞眠的侧脸。虞眠依旧是紧闭着双眼，一脸虔诚。
——是终身未嫁的面相。
南雁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原地。
一直走了老远，她都有些难以释怀。明明……哥哥是爱她的，怎么会呢？她不信他那精明的哥哥会被别人裹挟，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不……爱还是不爱呢，南雁初也不敢确定了。刚刚的画面当中，每个人的面相都模糊不清，但是南鹿野的笑容，又是那么的真实，不像是装的。
南雁初烦躁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并不知道在她走后，虞眠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虞眠没有睁开眼向后看，但是她知道南雁初来过了。她从小过惯了担惊受怕的日子，所以对人的脚步声格外的敏感。虞眠知道南鹿野对她的感情不一般，对于从小就在声色场所长大的女人来说，判断这种朦胧模糊的感情很容易。不然她也不会轻易的将主意打在世子爷的头上。虞眠小声地向自己的姐姐诉说着，亦或者说是乞求姐姐保佑着——
“我这辈子就奢求这一次，希望可以做南鹿野的妻子。”
虞眠这辈子说过最天真的话，大概就是这一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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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雁初在寺庙里漫无目的的走着，想到最后她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这也不是她的感情，她操心个什么劲儿。自己安慰完自己之后，南雁初刚长舒一口气，想着转身去找老方丈，但随后又一拳恶狠狠地打在了一旁的桂花树上。
黄白色的小花被震落了一地，南雁初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大脑还处于应激的空白中，就听见一个人在她身旁说道：“施主，缘修不易。”
南雁初转身，见这人就是之前那个老方丈。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见不到，如今倒也稍稍放下了心，总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她看了看地上的小花，仿佛在这清幽的寺庙之中，它们也有了鲜活的生命似的。她轻轻抬了抬手，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简单的符咒。然后下一秒，那落在地上的小黄花便像是真的有了生命一般，腾空而起，最后又重新回到了树上。
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这是之前她在聚会上偶然发现的，她一不小心将茶水碰倒，脏了裙子。懒得去换之后，便想着召唤出一小团火来烤烤。谁知她竟然误打误撞的参破了这种逆天的玄术，南雁初刚想再试，才知她能控制的不过是一瞬之间。目前来看，也就是拯救拯救被茶水弄脏的裙子，和手贱拍下来的小桂花吧。
南雁初盯着这老方丈，老方丈也回望着她。无数的小花从她的背后升起，但是老方丈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老方丈如是说。
南雁初瘪了瘪嘴巴，突然又想到了老方丈之前对她说的那番话——
“有人在因果里，又在世俗之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人在轮回里，又在三界之中。一切善缘皆因果，总有执念非善缘……”
她问：“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对吗？”
“施主觉得重要么？”老方丈问。
南雁初一愣，“当然。”
人这一辈子最不会怀疑的便是自己从哪儿来，但是一旦怀疑起来，便是没有结果的猜测和永无止境的错乱。
“如此便是。”老方丈将这话踢了回来。
南雁初的眉头皱的老高，刚想再问，突然就悟道了大师的意思。
她在怀疑，方丈问她重要么，她说重要——那就代表，她潜意识便觉得自己不是这里的人。确实，南雁初的心里几乎已经将这种猜测的准确度调到了最高。
而方丈肯定了她。
她愣了愣，半响才说：“我是一定要来这一遭的。”
她在轮回里，也在因果里。
大师没应，反而是又说了一句佛偈：“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所有人，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