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初将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这书房里的人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吴钰先清了清嗓子,说——
“都先下去吧……哎,你留下。”最后一句话,是冲着他的儿子吴清越说的。
吴清越本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将门关好之后,又重新坐在了原处。
“你说……你到底还是年轻了点。”吴钰甩了甩袖子,“刚刚还有那么多人,你知不知道你那一番话要是被传出去,会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南雁初虚行了一礼,似是在为之前的考虑不周而道歉,但随后说出口的话却是让吴钰的心又哽住了一瞬:“吴伯伯,那你得比我更害怕才对,毕竟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你……”
南雁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再开玩笑:“他们不会说的,既是吴伯伯能信任的人,我自然也是信得过。”
南雁初没有将自己会看人面相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她如今这幅模样被吴钰看见,就已经很愁到底该怎样跟家里解释了。也不知道说这身体是被人给夺舍了……会不会有人相信啊?
但随后她又摇了摇头,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们现在确实是掌握了一点儿三皇子的把柄。”吴钰不等南雁初开口询问,主动给吴清越使了个眼色。
吴清越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神奇的女子,压下了所有的探究道:“我跟了他们两天,他们自恃清高,从不设防,所以也就让我探听到了一些消息。他们背后之人,确实是三皇子。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但是他们有提到‘燕京东风军’,我记得那是你母家林将军府上掌控的精兵。”
南雁初眯起了眼睛,“这么看来,控制百姓的把戏不过是小打小闹,他真正想控制的,或许就是东风军。不过这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南雁初不欲多说,转移了话题,“吴伯伯,你手上有三皇子想要的东西?”
吴钰一愣,他知道南雁初聪明,但是没想到是那么聪明。
“真不知道是该说你会做事还是不会做事,若是你在几个时辰前问我这个问题,我想我一定不会告诉你。”吴钰淡定的喝了口茶,“其实当年我到这凤县做县令不是因为朝堂排挤,也不是因为上头无人。我是自请来这儿的,确切的说……也是被派过来的。你身处京城,大概也知道现在局势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三皇子,一派支持太子,一派中立。这早在几位皇子没生下来之前,通过外戚就能判定以后一定是三皇子同太子分庭抗礼。”
“我家是中立派。”南雁初抿了抿嘴,抬头看向吴钰。
“是,我也是。但你可知这世上死的最惨的,也许就是这中立派。当今皇上自上位起,就肆意妄为,多疑小气,想在这样的人手头上讨生活,倒不如我离得远一些自在。咳咳,这些你爹也都知晓。但你们家本来就处于权利的中心,不是那么好退的。所以我明着远离朝堂,实际上却是暗中加入了你们家的派系。”
“我在为你们家里做事。”吴钰直接将话挑明了。
南雁初皱了皱眉:“我们家是中立,可是我被皇帝指婚了……”
“指婚我知道,江丞相是太子一派。皇上不过是想借你们南家的力量,制衡太子和三皇子而已。虽然当今圣上不喜太子,但是也不想让三皇子赢得那么容易,毕竟……他屁股下面的椅子还舒服着呢。”吴钰打断了南雁初的话,继续说:“圣上其实自己心里都未必想让江家真正迎娶你……他明明知道江丞相素来与你父亲政见不和,不过只是想搅乱这一汪池水而已。”
“你也知道你家的情况,包括林家——几代将军为这江山而亡。你父亲他们也是寒了心了,所以……君都不君,臣自然也将不臣。”吴钰这一番话压下来,已经是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就连一旁的吴清越都睁大了眼睛——他是第一次听他老爹说这么猖狂的话。
吴钰轻“哼”一声,扫了自家儿子一眼,那傲娇的小表情就仿佛是在说:还得是你爹。
吴清越:……
南雁初也是心如鼓擂,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是不知道,他们南家还有想造反的意思。
虽然这听上去很大逆不道,但是转念一想又很刺激是怎么回事?
也是,她外公林家有去无回好几个将军,换回来的也不过是块不值钱的匾额。就连她娘,也是死在了那狗皇帝的不作为上。即使林家人不是为了他,是为了这天下的百姓。但皇帝不是百姓之主么?难道不应该对他们好一些?养狗都知道喂骨头,他这是纯纯将自己当成创世神了。
霍霍完了有用的将军之后,又来打压他们国公府。怪不得她爹会同人密谋造反,这反难道不该造?
南雁初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便点了点头:“吴伯伯辛苦了,麻烦您送我们去怀城渡口吧。”
吴钰“哎”了一声,“别急,吃了早饭再走。”他见南雁初眼底都是急切,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若是着急就不用等我一起了,你们先去饭厅吃饭,我立刻叫人备好车。”
他摆摆手,示意吴清越将此事吩咐下去,同时还不忘嘱咐道:“去,把他们叫进来。”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就是之前的幕僚们。
吴清越点头,跟着南雁初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只有吴钰在无人的时候,捏了捏自己的山根——
哎,谁他娘的能想到这好好的权谋能让三皇子给玩成志怪小说?
南雁初想先回小院去看看晕倒的李径溪怎么样了,但没想到那吴清越却还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有事?”南雁初停下。
吴清越又往后退了两步,保持了一定距离道:“我仰慕东风军已久,希望姑娘这次去燕京,可以将我引荐一番。”
吴清越将态度拿捏的很好,不卑不亢,整个人充满了自信。
南雁初挑眉:“去了之后,你可就不是谁谁谁的儿子,也不是谁谁谁家的公子了。”
“我本就是县令之子,也没有什么好吹嘘的地方。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从小听说了很多军旅故事,心向往之。林家的几位将军确实是整个燕京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吴清越单手扶住了自己腰间的剑,轻笑道:“再者说,林小将军也是少年天才,我想认识他很久了。”
“我会帮你将这话给带到的。”南雁初点头。
“多谢。”吴清越上前一步,不再那么拘谨,他看了看南雁初的侧脸,很快又将头偏了过去,“我送你进去,还有……我爹好像有撮合我们的意思,你别在意。”
吴清越长相偏野性,小麦色的皮肤上此时也泛着一丝可疑的红。他应该是从小练武,这身形骨架确实可以。不过……还是谢弋要更胜一筹。
“不在意。”南雁初天生就对俊美男子就要更宽容些,她一点儿都没有那女子的矜持,对于这些婚嫁之事,也全无半分羞恼之意。她轻笑一声,觉得吴清越有些局促了,便开了个玩笑:“跟我这个有婚约的女子牵扯在一起,你也别介意。”
吴清越:“怎会,你……”
“吱呀——”谢弋从房门里走出来,他眼都没抬,直接从南雁初两人眼前走过,去了李径溪的房间。
南雁初:……
完了,忘了。
这里还有个没哄好的生气包。
如今那生气包显然周身更是多了三把扑不灭的火,相反气质却更加的冷清了。
听到了吧?一定是听到了吧??
呃……她这三心二意的人物形象是不是彻底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