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盛元洲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朝着正北的方向。
他的怨念像是放学时，路过邻居家闻到的菜香。初闻，气味逼人，等一阵大风吹过，便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和鬼差走了。
听话的像是一个放学留堂到最后的孩子，才堪堪等到来接他的家长。只是那背影……南雁初总感觉他周身有一圈化不开的特殊情愫。
仿佛每踏出一步，他都不再是他了。
谢必安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南雁初的思绪，“你们历史没有学过？”
“嗯？”南雁初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盛彧，字元洲，少年奇将。目达耳通，臂力惊人。五岁能驯烈马，六岁能拉硬弓。他八岁便跟着父兄上场打仗，被世人称之为天降武曲星。”
南雁初挑眉，倒还真不知道历史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她对历史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特别的研究。唯一了解的比较透彻的，就是从小到大历史书上的那点儿东西，额外加上影视剧的贡献加成。毕竟电视剧总是比枯燥的课本，要来得有趣的多。
“十三岁为将，封狼居胥，夺城破阵，雄姿英发。一度带领他们盛家，走到了距离天子最近的位置。”
南雁初点头，心里却略微咂摸出了一点异样的味道。
果然，接下来谢必安的话便印证了她那不太成熟的猜想。
“十六岁被冠以‘战神’名号，守边疆，败退三城，围空山。兄父死于前，敌人如神兵。仅仅派了几千人便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这不是因为他不懂空城计，而是因为老皇帝的疑心。”
“树大招风，是梁国皇帝亲自通敌，给大梁的军人们玩了一招腹背受敌。牺牲的代价是铁血军魂，是国兴亡，是百姓。”
“盛彧是输给了自己的信仰，他怎能不怨？”谢必安轻呼了一口气，继续道“盛家人难道不知道皇帝卑鄙，心胸狭隘？难道不知道盛家早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因为他们比皇帝更爱百姓，他们更懂战争的残酷，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甘之如饴。大不了交了兵权，归隐山林，只是他们想破了头，都没有想到，梁国的狗皇帝会那么做吧？”南雁初接了一句，内心不免也为盛彧唏嘘起来。
他要是生在当下，也就是才刚刚参加高考的年纪。
“那他是想……”刚刚盛彧冲动的样子倒是有了那么几分少年人的轻狂气，南雁初忍不住的想起，在昏暗的火光下，他那双倔强的眸子。
“救他父兄吧。”谢必安猜，他看到南雁初顿时就充满了探究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我刚刚所说的，你也不必再去翻史书了。那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战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而那些记录他的文字，也不过是梁国皇帝的一层遮羞布而已。”
“历史上的他，少不更事，好大喜功。恃宠而骄，通敌叛国。寥寥几句话，便概括了他那短暂而又绚烂的一生，也着实可笑。”
“你貌似知道的很清楚？”南雁初有些疑惑，总感觉这其中还有故事。
谢必安心想，若不是对盛彧还有些了解，也有些同情和悲悯，他压根都不会陪着他去逛现代大都市。
“那个梁国皇帝自私自利，害了不少百姓，直到现在还在第十八层地狱里舔钢刀呢。哦对了，当时他的魂魄，就是我勾的，也是我升职之后的第一个业绩。毕竟是皇帝，再狗也有真龙护体，一般鬼差还真的就无法近身。我全程负责他的魂魄送审，在交接审判时，也从头至尾听到了十殿阎王对他的详细评价。”
“他寻秘术，将盛彧的魂魄镇于地下……我们也是知道的。只是这种类型的非自然死亡，确实也不在我们的引渡范围内，所以当时便没有细究。谁知这一埋就是那么多年，若不是今天见到了盛彧，我早就把那狗皇帝给忘了。”
南雁初叹了口气，还没刚想抒发一下自己此时澎湃的心情，就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打断了思绪。
她“嘶”了一声，连叫不好，道：“是我爷爷，今天刚回来，说好了要回家吃饭的，完了完了，快十点了，走走走。”
南雁初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谢必安往前走，直到铃声快要自动停止的时候，她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按下了接通键，甜甜的喊道：“爷爷~我……”
“谁是爷爷？我以为我才是你孙子！”南爷爷破口大骂，“我都算过了，你现在屁事没有，还在外头给我瞎晃悠，搞什么东西，我们爷俩都做好饭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姐姐我饿……”
南雁初似乎听到了远处南鹿野煽风点火的声音。
她：……
南雁初也只能陪着笑脸应和着，她将手里的剑往后座一扔，快速开车往回赶去。
“要去见你爷爷了？”坐在副驾的谢必安瞬间正襟危坐，心里头比南雁初还要紧张。
南雁初点头，“回来第一天肯定要回去看看啊，不是我去哪你就去哪儿吗，我就没告诉你。完了完了，我们家的规矩特殊，若是说今天是规定好了三人成席，那么人没到齐，是肯定不会开吃的。我爷爷那人又怕饿，一饿着肚子脾气就不好……额，回头你得帮我多分担点火力啊。”
谢必安：……
“你该早点告诉我。”他咬牙切齿道。
先不说第一次以孙女婿的身份上门，到底要准备多少礼物。就单单是这分担火力一件事来看，他要是早就知道要回去吃饭的事情，也不至于会忘记，任由她慈悲心泛滥，拖到现在，造成如此局面。
“哎呀，你放心，我爷爷肯定会偷吃小点心，不会饿伤自己的，以前家里有人没到齐，都这样。”南雁初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压根就不管谢必安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
谢必安：……
你到底懂不懂我如今的紧张与忐忑！他在心中无力吐槽道，也只能打开手机，快速的吩咐着什么。
“嘶，这不是邹清竹他们吗？”南雁初一个甩尾，从哭丧三人组的身边疾驰而过，她暗暗算了算路线，忍不住大惊道：“我刚刚说送不了他们，让他们三人打车回去，还给他发了车马费红包，他们不会为了赚这个钱，想要走路回去吧？？？？二十多公里呢！”
谢必安根本就没心思听南雁初说别人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看老黄发过来的消息——
[这是算新女婿上门，还是算纳征？]
谢必安心想，他到底是与南雁初结成了真夫妻，但是也确实跳过了下聘的步骤。本来他是想要另算好日子，上门拜访随礼的。可偏偏，今天就上赶着拉快了进度条。
谢必安脑子是一团乱麻，他甚至连是否为良辰吉日都算不出，只能打开了手机日历翻看着。
五月廿八。
宜结婚、出行、搬家、签订合同、交易、搬新房、动土。
忌无。
就是今天了！
[准备纳征礼，今晚12点之前都可。]
就算是再急，谢必安也不想委屈南雁初。还有两个小时，老黄肯定能搞得定。
可谁知，老黄那边却直接回复道——
[早已备好，就连三牲海味和大雁都已经在后院儿里养着了。]
谢必安：！！！
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老黄的微信头像……好像泛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