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浓,客栈里的窗户没关,风吹得油灯明明灭灭,楚晴看着地上跪着的柳渊明,不知怎的有点心烦,她弯腰吹了灯,客栈里忽然坠入黑暗,借着窗外撒进来的月色,隐隐看见些事物的轮廓。
楚晴穿到古代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早就适应了这种黑暗,她凭借着之前的记忆走到床边坐下,床“嘎吱”一声,打破寂静。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良久,楚晴听到黑暗里传来一声淡淡的回答。
“是。”
一瞬间,她的心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楚晴一直觉得今天的柳渊明有些不正常,留意着他的心情,在他一声不吭离开的时候着急地去寻他,帮他打欺负他的人,费劲了心思帮他逃脱嫌疑!
她把他当自己人看待,而他,不论是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抑或是那个大官的死亡和他有没有关系,却什么也也不愿意和她说。
楚晴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她呆呆地坐在床边,心里一阵酸涩,差点掉下眼泪来。
一个人背对着月光,一个人跪在月光触及不到的地方,两个人都置身黑暗里,默默不言。
柳渊明在黑暗中抬头看向那抹身影,眼见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她脸上闪过受伤的神色,眼眶微微泛红,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压抑着自己冲过去把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现在还不行,他很确定,一旦他说出来,他的小妻主一定先是一腔怒火地骂那人一顿,然后拼尽全力把他拉出来。
她肯定能做到,他相信她,那可是他的小妻主啊。
但是从那天他起死回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想再依赖她了。八壹中文網
他也不想出来。
他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资格,有了保护心爱之人的资格,哪怕要手握着刀,哪怕全身鲜血淋漓,他也不想放开。
“扣扣扣!”
门外响起敲门声。
“客官您要的水好了!”
楚晴站起来走到柳渊明面前,伸手把他拉起来,指尖相触间,他的体温冰凉。
“来了。”
家丑不可外扬。
两人沐浴完毕后,小二把水抬了出去,两人隔着一道屏风沐浴,楚晴最先出来,躺在了床上。
楚晴面对着墙壁躺着,不一会听到柳渊明上床的声音,她不动声色地又往里面挪了挪,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一会忧心画舫上诡异的命案,一会想柳渊明倒地想要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半天就是没睡着。
天边隐隐放亮,楚晴眼睑低垂,终于忍不住缓缓闭上,昏睡前脑海里一直浮现的,是一双黑暗中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安静地、悲伤的、让她看不懂的双眸。
听到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柳渊明转身,轻轻把人揽进怀里。
第二天,直到太阳升到正中央的时候,楚晴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摸,是空的。
她瞬间清醒,忽地没坐起来,鞋都没穿好就往外跑,刚一打开门就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她一声痛呼,手还没捂上鼻子,下巴就被人捏起。
柳渊明墨眸认真地查看她的鼻子,有点紧张的模样。
两人视线相对,皆是一愣,楚晴挥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见他另一只手里端着饭,客栈不提供吃食,想来是他自己做的。
木盘里是一碗酸鱼汤,汤水浓白,香气扑鼻,没有一丝腥味,咸淡适宜,鱼肉被细细地挑去了次,入口滑嫩。
楚晴很快吃完了,碗已经空了,肚子暖暖地,一切都刚刚好,她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柳渊明墨眸微弯,轻声道:“妻主方才那么急,是怕渊明被衙役抓了去吗?”
楚晴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掩饰道:“昨天的案子怎么样了?”
“解开了。”
有小二来敲门,柳渊明去开门,回来时带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个茶杯和一壶茶。
柳渊明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壶,白皙的肤色和暗灰的茶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土壤上一瓣、被秋风摇落的白牡丹。
楚晴收回视线,问道:“案子解开了?”
“嗯。”柳渊明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道:“是昨天她们押着的,那个紫衣少年。”
楚晴接过茶杯,先吹了吹,问道“哪个紫衣少年?”她把茶杯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谢谢。」
脑海中一闪而过昨天被押着从他们面前走过的那个漂亮男孩,她忽然反应过来,差点呛到自己,瞪大眼睛,再确认了一遍。
“是那个紫衣少年?!”
“是。”柳渊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表情。
丁墨和丁泊是一对双胞胎兄弟,父母是不怎么经商的商人,哥哥丁墨沉默老实,弟弟体质偏弱,但五官却极为精致漂亮,肤白如雪,一种本不该属于他的漂亮。
兄弟两长到十岁的那年,母君和父君被一场风寒带走,丁墨带着丁泊靠着父母留下的那点微薄的银两艰难度日,不过一年,就已经弹尽粮绝了。
哥哥丁墨承担起这个家的责任,让弟弟安心留在家,自己出去寻办法。
一个小孩,一个小男孩,能找到什么办法,他的身体本就单薄纤瘦,谁会要他?
“大娘,我真的什么都能干,求求你,让我来替你干活吧!”
丁墨抬头看着掌柜,目露祈求。
那掌柜一笑,露出一口老黄牙,“慈眉善目”道:“好呀。”
“谢谢您!祝您长命百岁”
丁墨连连道谢,顺利得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丁墨洗了一天的碗,手都洗烂了,夜晚客人都走完后,他有些激动地去问掌柜拿这一笔钱的时候,却被打了一顿丢出酒楼。
“磕坏了一只碗,还想要钱?!做什么白日梦呢!”
丁墨全身是伤,疼得他蜷缩起来,大雨不知何时落下,他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有人把他抱起来。
“你是……丁恒的儿子?”
女人之前受过她母君的恩惠,女人从商离开,最近才回来,却得知她母君已经离世。
女人痛哭了一顿,当天夜里给了他们二两银子。
有了这二两银子,丁墨和丁泊得以撑过了两年,丁墨在这期间又从一个江湖艺人那里学会了一项技能——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