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筠潼进去不久后,娄父就从里面出来了,看到他怔怔独自坐在那,脸上不觉闪过一抹不忍。
娄父看了看屋里,趁着妻子正在跟凌筠潼他们交谈,便轻轻地关上门,抬脚走了过来。
白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他的靠近,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身边落了座。
他眸色猝然一震,惊慌失措之下,声音都变了调,“娄、娄伯父……”
娄父朝他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见他形容略显狼狈,完全没有以前那干干净净的样,不禁轻叹了口气,心疼道:“怎么不把自己收拾干净点,万一阿丞忽然醒来,让他瞧见你现在模样,不是成心让他难受吗?”
白祁心头微暖,苍白的脸硬是挤出一丝笑意,低声道:“没事,他……他不会看到我这样的,我会拾掇好了再去见他的……”
娄父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到妻子这几天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做派,不免有些愧疚起来,鼓励他道:“阿丞他妈心地并不坏,就是人有些固执传统,你多给她点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发现你的好,也会接受你的。”
他的声音很沉稳,带着融化人心的和蔼可亲,白祁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早已过世的爷爷,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喉咙梗着,过了半天才缓过来,颤声道:“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娄父笑了笑,亲自动手理了理他的头发,又帮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换了个轻快的语气笑道:“傻孩子,别说这种客气话。你是阿丞看上的对象,以后也会是我的儿子,我会像对待阿祁一样对你的,眼下阿祁虽说还没醒来,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他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那股子沉稳的气场太强大,白祁只觉得积压在心里的惶恐和不安一下散了不少,终于看到了些希望的光芒,微仰着脸看着他的眼睛,很轻很轻地问道:“……真的吗?”
娄父又是一笑,“当然是真的!那臭小子平日里生龙活虎的,怎么可能会被这么点小伤小病击倒?放心吧,要不了多久,他肯定会醒来的。”
白祁顿时安心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坐在那好一会,又低声道了一次谢,“谢谢您,娄伯父……”
之前那些医生说娄丞继续昏迷下去的话,有可能会演变成植物人,他真的被吓到了,这会听到娄父这么说,他心情总算轻松了些许。
人最怕一直沉浸在负能量里,只要看到一丝光明,哪怕前途未明,也还是更愿意往乐观的方向去想的,他也只能这么坚信着,不然,他真不知怎么撑下去了。
娄父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虽然恢复了点精神,但也还是不掩颓然,稍稍权衡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把之前妻子和古霏的那通电话说了出来,只和声道:“阿丞他妈今晚和明天白天都会在医院里,但是后天她得回娘家一趟,等她走了,我就放你进去陪陪阿丞吧。”
听到这话,白祁眼睛骤然一亮,有点不敢置信地望向娄父,喃喃地问道:“真的?……您真愿意让我去见娄丞?”
娄父歉意地笑笑,“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他妈的脾气……你也已经见识到了,我不想跟她吵,也就只能趁她不在的时候放你进去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白祁忙摇了摇头,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变调了,“不会的!只要您肯让我见娄丞,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娄父听得有些动容,轻叹道:“抱歉,难为你了。”
白祁却只是笑笑,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娄丞了,他心中只觉得欢喜,哪里会难为?
只恨那一刻快点到来才好。
到了第二天下午,果然如娄父所言,娄母总算从病房里出来了。
今天她娘家有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过大寿,那边的人几乎都已经到齐,就只差她和娄父俩人。
那边已经三番四次催促了好些次,娄母不好拂了那边的面子,也只好暂时放下儿子过去赴约了。
路过白祁时,娄母忽然停住脚步,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警告他道:“别以为我不在你就能趁虚而入,这走廊装了摄像头,回头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进我儿子的病房,我饶不了你!”
白祁抿紧唇,没有作声。
娄母哼了声一声,仰起头,挺直背脊离开了。
娄父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趁着娄母没注意,回头对白祁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白祁沉默地点点头,在那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估摸着人已经离开离远了,忙站起来身,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向娄丞所在的病房。
守门的保镖事先已经得到了娄父的指示,见他过来了,也不说什么,便自觉地推开了门。
白祁对保镖点头道了声谢,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屋,他看到了躺在洁白病床上的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床边。
娄丞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双眼紧闭,面容沉静安详,右手伸在被子外,手背上扎着营养液的吊针。
除了脸色微微有些泛白,他看上很平和,跟平常睡着了也没什么两样。
白祁贪婪地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眼睛一瞬不瞬地,像是要把过去三天的量都给补上似的,许久都没动。
直到脚都站麻了,他才软了膝盖趴床沿边上,哆哆嗦嗦地握住了娄丞探出被子外的右手。
眼泪失控地从从眼角漫溢下来,他用力地攥紧掌心的手,抖着双唇,艰难地喃喃:“笨蛋……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心痛死了……”
他哭得几乎泣不成声,然而屋里一片静悄悄的,回应他的,只有一室清冷的空气。
白祁看着他依然沉静的睡容,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揪起来似的,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甘就这么被冷落,他起身凑上前,伸手抚上娄丞的脸,急切地说道:“你起来啊!不是要带我回去见父母吗?你不醒来,谁带我去你家?!”
娄丞只静静地躺着,对他的质问无动于衷。
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已经昏迷了三天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几句话就忽然醒来?
可白祁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眼泪滚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滴在娄丞身上盖的被子上,很快湿了一小片。
“娄丞……”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怔怔地望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嘴里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
最后他放弃俯下身,紧紧地抱住床上的人,像是卸下所有的自尊和骄傲般,梗着声,哀哀地乞求道:“你别不理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