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随意，仿佛理所当然。
韩月听因为他的动作，睫毛不自禁地扑闪了几下。
姜圳单眼皮黑眼瞳，本就痞凶得要命，这会儿面无表情，更是加添了几分冷意。
姜圳将垃圾桶置于两腿间，手臂撑着大腿，手里在剥橙子。
指节细长分明的手，做起任何都是赏心悦目。
韩月听缓了一会，身子不像刚醒来时那么乏力，说话也能成句。
“你……不要暴力”，她看着姜圳，说得认真。
姜圳没立马接过她话，把剥好的橙子放在床头碗里，看着她，问了句，“好点了？”
尾音不重，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韩月听乖巧地点点头。
姜圳靠坐在椅子上，陪她说话，“在你眼里，我是个暴力的人？”
韩月听听到，急忙否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说的出气是要……”
越说越轻，说到后面，不吱声了。
“别瞎动，扯到伤处又得哭。”这语气，倒又开始像平常的他。
她才没有那么不坚强。
姜圳眯起眼，胸前交叉着手臂，挑眉问道，“那你想怎样出气。”
韩月听微皱起好看的眉头，思索了下说，“报警？”
姜圳低下头，嘴角上扬，声音清晰，“这么乖，有事找警察。”
明明大家都会这样做。韩月听没多纠结这个话题，看着他，柔声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不需要陪护。”
姜圳拒绝了。
理由都懒得找。
“不回。”
……
这时，送周霜出医院门的贺西柳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盒盒饭。
他一进病房，就听见姜圳和韩月听的对话。
贺西柳笑道，“你让他现在回去，周霜明天得来找我兴师问罪。”
当然，他也怕周霜不知天高地厚地再去骂姜圳，简直找死。
姜圳心里想些什么，谁也摸不准。
要是换作他和秦柯七骂他一小时，两人早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喏，医院盒饭。医院护士没喂饭服务啊，姜圳，交给你了。”
贺西柳把饭递给姜圳，功成身退。姜圳这爷曾几何时给别人喂过饭。
而当贺西柳再来查房时，却看见给韩月听喂饭的是隔壁床的阿婆。
姜圳给阿婆腾了位置，双手插在裤口袋站在门口，悠闲地看着。
……
姜圳端着饭，余光注意到女孩的不自然。
脸皮薄的。上次光盯着她，就吃不下饭，这要是喂她，恐怕更食不下咽。
姜圳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转头对隔壁床陪护的阿婆说道，“阿婆，有没有空，来帮我喂个饭。”
阿婆是个心善的，不仅答应喂饭，还帮韩月听编了两条小辫子。
之前剥好的橙子，姜圳也让阿婆一并喂给她吃。
韩月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一股难言的情绪。
姜圳见韩月听一小口一小口还算有食欲，收回视线，侧头给了贺西柳一个眼神。
贺西柳跟着姜圳出了病房。
“验伤报告开好了？”姜圳声音清澈却冰冷。
贺西柳点点头，说，“开好了，在我办公室，现在给你还是明早给你？”
“明早吧。”
“需要我开严重点吗？”贺西柳不确定地问了句。
“不用，实际怎样就怎样好了。”姜圳没同意。
贺西柳皱了皱眉，说道，“韩月听只是轻微骨裂，甚至她骨裂位置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这种受伤的程度，做不了什么。何茜可能就赔个五千医药费，拘留个三四天就放出来了。”
“嗯，不然还想做什么？”姜圳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是，我以为你要给韩月听出气呢。”贺西柳觉得自己真特么见鬼了，明明之前姜圳赶到医院时的眼神能杀人，这会儿又变得心平气和理智周全懂法守规了。
“瞎开验伤报告，小心丢工作进局子。”
说完，姜圳摆摆手，往厕所走去。
贺西柳觉得自己不讨好，帮了这爷还反被这爷威胁。
……
韩月听刚吃完饭，姜圳就回来了。
他礼貌地谢过阿婆，给了阿婆和大爷几个大苹果。
阿婆推脱不掉，笑着收下。
姜圳坐回位置，“嘶啦”一声，打开塑料盒饭，拆了筷子开始吃饭。
这时，已经晚上九点。
他没有丝毫不自然，低头专心吃着饭。
韩月听想劝他回去，她只是一侧肩膀后背被固定了，其他还能动。
上厕所什么的，还有阿婆帮忙。
他没必要留在这里。
看姜圳他正吃着饭，韩月听咽下想说的话，安静地等他吃完。
姜圳吃得快，他吃完合上餐盒，起身顺带把韩月听吃剩的也收拾了。
“睡觉。”
他留下一句话，拿着垃圾出去了。
让韩月听不知所从。
……
熄完灯漆黑的病房里。
韩月听有点失眠，倒也不是伤处疼得厉害。
而是受伤后的心虚感。
她没打算把这事告诉爸爸妈妈，准备自己一个人慢慢治疗直至康复完全。
告诉爸爸，爸爸会担心。
告诉妈妈，妈妈……她也不知道妈妈会是什么反应。
扛扛就过去了，不是什么大事。
她不想爸爸再为自己担心了。
这是第一次瞒着爸爸事情，韩月听一想到，竟有些胸闷喘不上气。
不想麻烦阿婆，确定自己不会扯到伤处后，她扶着扶手起身下床。
推开门，一束光打进。
韩月听一踏出病房，就看见姜圳交叠着长腿，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手里拿着医院的信笺，描画着什么图案。
姜圳转头，看见是韩月听后，放下笔纸，站起身。
“怎么出来了？”他皱着眉，脸色微沉。
“有点闷，想透透气。”韩月听低着头，轻声说道。
“你可以随便乱走？”
姜圳一旦收起玩世不恭，说话就会让人觉得冰冷凌厉，语气不佳。
尽管他表情未变，对着她，不算难以接近。
姜圳没再说话，带她慢慢走回了病床。
起身容易，躺下难。
韩月听咬了咬下唇。
若非姜圳托了一把，她估计会拉到肩膀，扯到伤处。
许久过后，韩月听仍觉得脖颈处温温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