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学期，楚兮沫明显感觉到自己更累了，学习上就算有郝煜辰帮忙也还是非常不稳定。这不，这次物理周考，楚兮沫又考了个不及格。本来上午第四节课是体育课，大家刚打算去操场，物理老师就拿着一张成绩单进来了，还让萧慕去把已经走掉的同学全都找回来。上课铃终于响了，一屋子同学心情忐忑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老师要干嘛。许久，表情不好的老师终于开口了：“按成绩单，不及格的一分一板子。”
底下的同学不敢哀嚎，但纷纷倒吸了凉气。他们的物理老师是个小年轻，讲课风趣幽默，但脾气变化多端，上一秒跟你分享大学趣事，下一秒就能铁着脸骂你个狗血淋头。这老师还非常爱体罚，虽说体罚是会被告的，但他就是不怕，体罚得比老教师还凶。老师也不给做准备的时间，简单说明女生打手男生打屁股就开始叫名单了：“楚兮沫，58.”楚兮沫安慰自己，没事两板子而已，可以挨住的。然而一板子下去，楚兮沫的眼泪就自己憋满了眼眶。她强忍着不哭，缓缓伸开已经肿起来的左手又挨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兴许是看她快哭了，物理老师问：“楚兮沫，你恨我不？”
楚兮沫脚步不停：“我不恨你我爱你。”
本来底下超级紧张的同学们一下就开始起哄，老师大概也没想到楚兮沫会这么回话，愣了几秒钟，然后略显尴尬地说：“女人就是爱说反话……”大家都在笑，只有楚兮沫和郝煜辰没有，连叶黎也是等她走到座位才发现她满眼是泪。等楚兮沫坐下，被前面密密麻麻的同学挡住才终于让眼泪掉下来。叶黎想安慰，但又知道她的性子，便没说话安静地等待自己挨打的顺序。楚兮沫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在流眼泪。郝煜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把自己一只胳膊搭在她桌子上，楚兮沫不懂什么意思，满脸是泪地看向他。郝煜辰也不说话，用另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胳膊上，校服一下就吸走了她的全部眼泪。楚兮沫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声音地抽泣起来了。哭了大半节课，楚兮沫终于从郝煜辰胳膊上爬起来，伸手问郝煜辰要纸。郝煜辰笑笑，收回被压麻的胳膊，用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放在楚兮沫展开的手心里。楚兮沫两下就拆开抽了纸出来擦眼泪擤鼻涕，费了两三张纸。老师的打人事业也刚刚告一段落，听到楚兮沫的声音就说：“不是不恨我吗？怎么哭了？”
楚兮沫把用过的纸捏成一团，眼皮都没抬：“你打我我还不能哭吗？”
凌晟亦知道楚兮沫的脾气，怕她和老师吵起来，赶紧戳了戳她后背。然而楚兮沫一点反应没有，收拾完桌面抬眼一脸坦然地望着老师。老师看不出楚兮沫的情绪，本来要教训的话不知怎么就被楚兮沫的眼神逼回了嗓子眼，只好把目光移开，假装扫视全班：“你们挨了打可以恨我，我不在意，但是你们要知道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这次的题是难了点，但你们面对的是高考，你们知道如果高考出了这样的题，你们考成这个成绩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全都没学上。所以，你们想让爹妈去教育局告我的就快点，省得我为你们操心但是只要我还是你们老师一天，你们就做好不及格像今天一样挨打的准备。今天的卷子下午上课讲，晚上拿回家签字，下课。”
等物理老师彻底走远了，一屋子人才终于放松下来，叶黎赶紧拍拍楚兮沫的背：“宝贝你没事吧？”
楚兮沫语气平平：“没。”
凌晟亦也接话：“刚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跟他呛起来了。”
楚兮沫依旧面无表情：“不会，我还想要命。”
凌晟亦一脸不相信：“得了吧，就你？逼急了你能跟他打起来！”
楚兮沫不是没干过，凌晟亦记得楚兮沫小学遇到了一个经常动手动脚的年轻男老师，他碰楚兮沫楚兮沫都会灵巧地躲开，所以也没怎么发火。结果有一回排队，楚兮沫看见那老师摸着前面一个女孩子的屁股不放，火一下就上来了，奶凶奶凶地让老师住手，老师不管，还一直摸，楚兮沫就扑上去把小女孩儿拉开，老师威胁她要教训她，楚兮沫就又扑上去教训老师了。因为动静太大，被楼道里巡查的教导主任听到，问清楚情况后把那个老师带走问询，加上有一屋子小朋友作证，学生家长知道后也坚持要个说法，没过几天那个老师就被开除了。凌晟亦当时刚转到楚兮沫班上不久，本来对她的印象就是个咋咋呼呼的小女生，从那次看到她敢扑上去和老师打架之后，“楚兮沫”三个字就再也没从他记忆里消失过。这么想想，这个女孩子好像确实变了很多——脾气没变，还是很大，但是学会忍耐了；小学的时候她大概和全班都是朋友，特别是男生，都愿意和她玩儿，甚至有点儿像大姐大的存在，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和谁都关系好，但真正亲近的朋友也就他们这五六个……初中三年不在一起，她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也没听她说过，但总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像以前什么心事都容易被看穿了，反倒好像学会了伪装自己和保护自己。就像高一刚见到她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她是楚兮沫，而她却是满眼戒备和怀疑，和他记忆里那个热情温暖的女孩子有了区别，要不是长得一模一样，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不过，也有可能就是单纯的长大了吧。毕竟，她还是那么咋咋呼呼，还是那么阳光开朗，还是那么努力优秀……相处久了，她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眼睛里有光，脸上摆着所有情绪，单纯美好，让人无法忽略。如果，她不是这么美好，如果她不是这么特别，自己大概也会喜欢她吧？毕竟她好像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不想失去的女孩儿。对于其他女生，他可以因为任何理由想拥有她们，只有楚兮沫，他一直想的都是如何才能不失去她。晚上他们经常会一起聊天，一般都是她被自己逼着聊，但他还是很快乐。只不过第二天一早到了学校，他就会不断发现她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人，“久经情场”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优秀的人对她的想法绝对不比自己单纯多少，所以他经常想起一个词，叫“不配”。所以，在学校的时候，他基本都会保持清醒，以朋友和兄弟的身份自居。虽然，他看到别的男生对她示好会不爽；虽然，她伤心的时候依靠的不是自己会难过；虽然，他总是想要再靠近一点点却不行……所以，他依旧选择做一个不太称职的旁观者，她需要自己的时候就出现，她不需要自己的时候就离开。这么想想，凌晟亦还觉得自己挺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