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太医们都战战兢兢的,时不时用余光小心翼翼的瞥向时皇。而坐在床边的时皇,目光落在小丫头安静恬淡的脸颊上,凝视良久,语气中竟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轻缓。“那她为何昏迷不醒?”
太医们匍匐得更低了。为首的太医,更是打了个寒噤,“那个,可能是因为,八公主她许久未曾进食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饿的。可,堂堂公主在宫中饿成这样,这不是质疑帝王权威吗?饿的?在时皇这质疑心声出来的一瞬,床榻上,小丫头吐字不清,软软糯糯的心声也冒了出来。——吃炸鸡,喝可乐,薯条,糯米糍,好多零食,恰饭饭!!时皇眸光沉了沉。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他身为高贵的一国之君,居然听都没听过!“咳。”
清了清嗓子,时皇慢悠悠的将目光转向周公公。周公公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开口,“陛下,奴才去传膳?”
得到后者肯定的回答,他立刻一溜烟跑了。太医们偷偷摸摸目送着他远去,那眼中盛满了极致的羡慕。为了逃离,为首太医斗胆进言,“陛下,臣等去为八公主煎药?”
“嗯。”
时皇恩准了。太医们立刻像是避瘟神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外逃。“等等。”
时皇的声音又慢悠悠的传了出来,“去一个,其余人,在此候着。”
他不可能一直在这守着小丫头。时皇起身,掸去衣袍上的尘埃,正欲走时,却看见时小糖那白净如瓷的脸蛋儿,发生了些许变化。她肉嘟嘟的双颊此刻染上了两坨红晕,衬得小小的人儿更漂亮可爱,宛如夕阳晚霞边的云团子。只是。很不正常。想到太医先前的诊断,时皇鬼使神差的,抬手覆上了她的额头。骨节分明的大掌几乎贴住了她半个脸蛋,先是极致的冰凉,而后,又是极致的滚烫。似是不耐这种触碰,时小糖浓密的睫毛忽上忽下的,在时皇的掌心挠痒痒。她心声又传来。——呔!是哪个妖怪敢欺负本福星?看本福星捶你o!身随心动,时小糖扬起了攥得老紧的小粉拳,在空中咿呀咿呀的晃。蠢萌蠢萌的。时皇被她感染,适时抽手。“朕要是要欺负你,还能等到现在?”
他心情颇好,嗓音温润的话,落到太医们耳朵里,就是——魔!怔!了!太医们目瞪口呆,滑稽又好笑的四下张望。刚踏进门一半,脚还悬在半空中的周公公,更是宛如突发心梗,朝前扑了个狗吃屎。“陛下,午膳到了。”
周公公龇牙咧嘴,满脸黄土。紧跟着,他招呼身后的宫人们进来。太医们则是很自觉的缩到了角落里,疯狂降低存在感。很快,一桌子美味珍馐摆好。诱人的饭香弥漫了整个屋子,顺着钻进时小糖的鼻尖。小丫头鼻尖动了动,肚子也跟着发出悲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像个从没吃饱饭过的奶团子。“你来喂她。”
时皇随手指了个小太监。那被他指到的小太监如遭雷劈,颤颤巍巍的在桌上挑了一碗白粥,端到时小糖身旁。君王在侧,他吹凉,喂饭,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丝毫不敢马虎。时小糖却紧闭着小嘴巴。“八公主,吃饭饭啦,香喷喷的饭饭哦~”小太监无奈低声轻哄,使尽了浑身解数想将粥塞到时小糖嘴里。然后者眉头一皱,果断翻身。“啪嗒——”饭勺从小太监颤巍巍的手中摔倒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小太监顿时脸色煞白,忙不迭的磕头求饶。“奴才愚笨,陛下恕罪!”
他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坐在床边的君王仅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茶雾氤氲,冲淡了他极具冲击的俊颜,也遮挡了他黝黑深沉眸底的情绪。“换个人。”
君王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周公公闻言,连忙又从自己身边揪了个小太监上前。小太监如同赴死一般,又在桌上拿了另一道菜,如同方才那个太监一样轻哄时小糖。结果——小丫头直接卷着被子,哼唧哼唧的滚到了床角落。与此同时,熬药的太医端着药,小心翼翼的走进门。时皇目光朝他投过去。“先喂药。”
他言简意赅,眉目间已经笼上了些许烦躁。太医抬头看去,看见跪了满地的人和缩在床角的时小糖时,差点一个激灵,将手中的药碗扔出去。他强装镇定,来到床边。将药放下,又伸手去扒拉时小糖。奈何小丫头是个烈性的,感觉受到了冒犯,抬手就是一爪子。“哎哟!”
太医老脸被抓出几条红痕。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还是心一横,将张牙舞爪的时小糖给捉到了床边。小丫头的脸更红了。时皇瞥向她,想听到她的心声,却什么都没听到。她这是被烧糊涂了?太医端着药碗,凑近了时小糖的嘴巴。但一嗅到这苦味,小丫头的眉头就紧紧的锁了起来,嘴巴更是咬得死死的,怎么都撬不开。时皇似乎已习以为常,淡定喝茶。“换个人。”
又换了另一位太医来。依旧无果。“换。”
君王再次下令。短短片刻,整个房间内,只留下了时皇规律且有节奏的声音。“换。”
“继续。”
“再换。”
“那个…陛下。”
周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已经无人可换了啊!”
闻声,时皇冷淡的抬起双眸。放眼望去,整个屋内,果然没剩一个人,干净至极。而那药碗,如今正在周公公手上。“这偌大的皇宫,连几个能让朕的公主喝药的人都找不出?”
茶盏的碰撞声,是君王发怒的前兆。周公公欲哭无泪,“陛下,您近些年鲜少来后宫,也未曾选秀女与宫女,这后宫的人手,是有些少。”
所以呢?时皇唇畔微扬,淡淡的弧度,让人无法窥见其心意。良久。他伸出手,“将药给朕。”
周公公怔住,简直瞳孔震颤。他恭恭敬敬的将药递上去,心中冒出了一个近乎魔怔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