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风已经把厚厚的乌云吹散了。太阳从云层里露出脸来。江风带着一丝硫磺的味道吹来。那厉目瞪她的人正缓缓走向前来。她穿着一身朱砂红暗纹短襦,下面套着一件石榴红的长裙,裙身及地,拖在地上,后面有一个丫环专门替她托着裙摆。架势和派头拿捏得极好,不负当朝最受宠的黄贵妃之姐的风范。苏小七之所以一次也没有见过她,却能够一眼认出她,是因为她的长相,杏眸厉眼,下巴尖细,眉心有一颗大痣。符合这个描写的只有一人。黄贵妃之姐黄雅茹,同时也是定边侯嫡妻。这人唤她姑母,又姓黄,那定是黄贵妃嫡兄黄国公的幼女黄莺莺了。原先苏小七还好奇她怎么会知道她的事情。现在却是明白了。黄莺莺跟琼花郡主、刘妮妮一行人一向交好。她最近跟刘妮妮一行人不对付,她们怎么可能不提前通气。而且她之前并没有邀请黄家人参加留园的宴会。只因不管是长公主还是玉国公府的人都没有人与黄家相交的。所以谁也没有想过要给他们家的人发帖子。但偏偏刘家又去了,甚至连跟长公主有嫌隙的宁王府的人也去了。黄家身为国舅府自然是不高兴的。所以这黄莺莺才会如此不经事的出声挑衅。一则为好姐妹撑场子,二则嘛也顺便为自家出一口被怠慢的恶气。苏小七被她们纠缠烦不胜烦。这些大家族的小姐们在长辈面前装的温柔贤淑,其实私底下惯会出幺蛾子。这一次她服软了,以后了,她总不能一直退让。必要的反抗是必须有的。只是她没想到黄莺莺这么作,本来她伸腿轻轻一绊,只是想让她请来的帮手摔一跤,出个丑,被吓退,没心情再找她麻烦罢了。谁知那婆子哪里不好倒,要往黄莺莺身上倒。黄莺莺也是作,把自己作成这样。倒让她平白惹上了大麻烦。不过苏小七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她挺直腰背,站到一旁,把位置让给黄家丫环。黄雅茹便在众多丫环婆子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个子生得不高,但一身的气势却极为吓人。眉目又生得凌厉,瞪着苏小七的时候格外严厉。“你是谁?”
黄雅茹似乎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十分不屑。因着她并没有指名道姓,苏小七没有理她,她怎么知道她不是在跟别人说话。黄雅茹冷哼一声,突然扬声道:“此人对本夫人不敬,来人哪,掌嘴。”
苏小七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想过黄雅茹会用一些手段对付她。但就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直接,一上来就让人打她。苏小七也不是好欺负的,黄雅茹身后一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来撸起衣袖要打她的时候,她看准了一个闪身就要避开。但错眼间,她看到长公主来了。她想起书里写的长公主和黄雅茹的关系不睦。但因为黄雅茹有黄贵妃在宫里头护着,姐妹俩心思多,让长公主很吃了几次暗亏。这会儿她要是避开了,长公主岂不是少了发作的由头。苏小七心电急转之下,本来已经扭曲的身形很快掰正,站在原地稳稳地挡了那婆子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苏小七被打得一个踉跄,就势扑倒在地。她摸了摸左边脸颊,已经火辣辣地疼了。但很快,长公主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到了面前。她见着苏小七躺在地上,脸颊通红,肿得高高的,一阵心疼,直呼黄雅茹的名字:“黄雅茹,你敢当众无故打人。”
黄雅茹一副不在乎地模样,她笑道:“长公主殿下看得没错,但说错了。我打她可不是无缘无故的,她害得我家莺莺摔了一跤,我不过是教训教训她罢了。”
“长公主殿下,我没有,是黄小姐自己拦住我,将我好一通骂,我知道她的身份,不是我能得罪起的。便没有理会她,谁知她让她的婆子冲上来想要像刚刚这位夫人一般打我。结果那婆子自己不小心滑了一跤,带倒了黄小姐,她这才摔倒在地。”
苏小七说得一脸委屈。她长得好看,说话声音又温温柔柔。后面赶来围观的人都信了她的话。况且,黄莺莺仗着自己在皇宫里的姑母没少在京城欺负人。所以大家对她的印象都不好。根本不需要苏小七多举证,她一说立刻就有人信了。而且原本就有人看到那婆子走着走着就摔了。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妇人还信誓旦旦地站到了长公主面前作证说,先前就是看到黄小姐想要为难沈娘子。她一说立刻就得到了黄雅如一个白眼。她恨声道“文若华,你不想混了是不是,连我的闲事你都敢管?。”
文若华撇过脸去扶苏小七,说有长公主在,一定会给她主持公道。苏小七看着她突然想起来,贺秋磊兄长贺秋淼的嫡妻不就是叫文若华吗?又见她牵着两个长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心下更肯定了。朝她友善一笑,转而看向黄雅茹:“这位夫人,我们从前从未见过,近来无冤,往日无仇的,我怎会跟黄小姐为难。”
苏小七说得一脸伤心。“快起来,丫头。”
一双瘦弱的手十分有力地扶起了苏小七。却是玉国公夫人也来了,她看了苏小七脸上的伤,无比心疼。看着场中的黄雅茹,一脸的寒霜。不过姜到底是老的辣。她也根本不与黄雅茹争论,只道:“此事老身会如实禀告皇上。”
黄雅茹心头一跳,她看了看已经被人扶着起来的苏小七。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凭什么长公主和玉国公府的这个老太婆都帮着她说话。尤其是这老婆子,她不说找皇后的话,竟然要直接去找皇上。黄雅茹心里有些发虚。她为人高傲任性,在京城这一带的女眷中稳压她们一头。不过是仗着她有个受宠的贵妃妹妹和已经被封为了太子的外甥罢了。可如今兴昭帝还在,玉国公府却是圣眷正浓的人家。她再骄横也知道这位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她的贵妃妹妹也常常告诫她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玉国公府这个老太婆。她只恨恨地把苏小七盯着,意有所指地道:“这事人在做,天在看,有人想要背地里使坏,总有遭报应的时候。”
这话说出来,苏小七忍不住勾唇笑了。她们在场的这些夫人小姐们,长期在后宅浸淫争斗之事,哪个不比她手脏?苏小七半点也没有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有欠妥的地方。她刚刚要是不伸那一下腿,现在重重摔倒在地的就是沈明珠了。如果不是黄莺莺欺人太甚,她又何必被逼得反击。黄雅茹再心疼黄莺莺也没用,她没有证据,只是想当然地觉得是苏小七做的。要是苏小七没人护着,她还可以肆意地收拾拿捏一番。可偏偏她也不是那无根基之人,有着强大的靠山,让她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投鼠忌器。黄雅茹不敢招惹老太君,只能咬着牙忍着,心里暗暗图谋,日后再报。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苏小七和站出来的文若华,心里的仇恨蔓延。而此时为黄莺莺看伤的太医已经过来并初步诊断了一下。只是她伤的是腰背和腿,这两处无论哪一处都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展露。没办法,只能将她抬到黄国公府的凉棚里去。走到半路上,她看到一抬舆轿,眼睛一亮,立马跑过去将刚刚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说。舆轿上的人听了很是生气地拍在黄梨木躺椅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