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牵着苏小七去找赵老实的骡车。苏小七路过先前打晕苏家墨的小巷时,她忍不住悄悄侧身往里头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了人影,她松了一口气。她控制了力道的,想必自己醒了,走了。只希望经此一事,他不要再来缠着她了。两人上了骡车跟车辕上的赵六顺会合。车子辘辘而行,却不知在身后另一条巷子里,两个流浪汉正围着一个穿着锦衣的大家少爷,在他身上翻找着值钱的东西。成功拿到五两银子。两人高兴得眼睛直冒绿光,大声“嗷”了一嗓子。却不想把半昏半醒的大家少爷给吵醒了。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包被翻了,银子被翻走了。他不干了,靠着墙站起来。趁两人不备,一把将银元宝夺回去,对着两人骂骂咧咧的。得而复失,又见这穿着富贵的公子骂得难听。两个流浪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人一拳把刚站起来的苏家墨打得口吐鲜血,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但他嘴强,什么日你先人,操他娘的,妈了个壁的,难听的话统统往外冒。这下彻底惹怒了两个流浪汉。一个满脸长着浓疮的流浪汉看着衣衫被撕坏,露出白皙脖颈的苏家墨。一个邪恶的想法冒了出来。他拉了一把正围着苏家墨练拳的同伴,朝他努了努嘴。同伴立刻看懂了,银笑一声,一个飞扑抱住苏家墨的双腿将其绊倒。出主意的流浪汉立马上前来扒苏家墨的裤子。“我草,狗日的,你们在做啥子,做啥子,你们敢,老子是苏家人……啊……”苏家墨骂人难听,喊的声音也嘶哑了,两个人嫌他太吵,一板砖敲上去让他安静了。另一边,沈昀带着苏小七又跑了一趟福悦客栈,找到赵四妹,送上了端午节礼。因为有上次苏小七帮赵四妹说话,现在她在后厨的洗碗工作相当稳定。每个月也有固定的工钱拿回家。再加上苏小七先前留给她的鱼和米,她都没舍得吃。拨出一半卖了换了黑面、玉米面和红薯,如今他们家的日子总算过得下去了。临走前,苏小七又给了她十斤米和十条鱼。赵四妹连忙推辞,上次是不知道,这次当着面,她说什么都不要。“就当是我和相公给你的端阳节礼。”
苏小七凑近她小声地说着。端阳节礼因为要送很多家,所以都是青一色的两斤猪肉,一包糖。自己再回家包点粽子送也差不离了。因为考虑家里过几天要建房子,这几天都抽不出空来县里。就先把给赵四妹的节礼送了,粽子没有,苏小七就用米和鱼补上。赵四妹抹着眼泪谢了。其实按道理说,赵三娘比她大,该是她给他们送才是。可沈昀小两口为了让她收下,特地以他们小两口的名义送的。替赵四妹把节礼送回家,三人这才踏着夕阳回家。五月初四,苏小七带着沈小妹和赵小竹包了一百个粽子。蒸熟后,跟先前买的肉和糖一起装了,由沈昀带着去送。但临出门时,沈昀却招呼起了苏小七,他想让她跟着一块儿去送节礼。苏小七不喜欢跟钱氏打交道,不想去。但沈昀攥住了她的手,她挣扎不脱。无奈,苏小七只好跟着他。先去了里正赵保仁家里。按照规矩,倒是不用给他送。但沈昀一向会做人,再加上才承了地基的情,端阳节礼自然少不得他。接下来又去了赵氏族长家里。然后是未出五服的几个老长辈。加上赵四妹那份,这就去了六份,最后四份走的是赵家老宅。因为老秀才家是分了家的。所以老秀才一份,大房一份,二房一份,未成亲的六房独一份。说起来老赵家子嗣运挺旺的。老于氏一共生了四子二女。两个女儿赵三娘就在村里,还担负了老于氏的养老事宜。赵四妹嫁在县里,也很是孝顺,一会儿准得回来送节礼。赵家四个儿子,在家的却只有三个。老大赵大山,老二赵二胡,老六赵六顺。“你五舅去哪儿呢?”
苏小七小声问道。沈昀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爹当年突然失踪,五舅怜惜我娘怀着小妹,带着我,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便出去为我寻父,当年有叛军闹事,兵荒马乱的,结果一去再没回来。”
大家都默认他可能已经死了。所以五舅赵五堂是沈昀心里永远的痛。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他总觉得是他们一家人害了五舅。要是不替他找父亲,他就不会出远门,也就不会出事。苏小七凝神想了想,脑子里突然撞出一件事,她主动拉起沈昀的手道:“或许五舅没事,那会儿兵荒马乱,五舅一身力气,投军了也说不定。”
她想起来了,书里对赵五堂的描写不多。但在沈昀进了京城后,他出来过的,好像还因为打仗了得成了什么将军。心中感叹着赵五堂的经历,却不想她心中所想也被沈昀知晓了去。他再度惊讶地看着苏小七。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她能够堪透他身边之人的前路。那他的,她是不是也知道?这样的女子,他必得好好抓在身边才是。苏小七瞧见沈昀的表情渐渐深沉,心头“咯噔”一跳,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怎么老是觉得他好像能够看透她的心思一般。沈昀没想到苏小七这么敏感,垂眸收拢情绪,把节礼送了后,牵着她往村尾走去。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间破茅草屋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叫声。“啊,我草,妈了个巴子,日他仙人板板,哪个害老子,哪个害老子……”苏小七疑惑地看着沈昀。这是谁家?沈昀淡声道:“赵德行。”
“那个老光棍。”
苏小七惊呼,然后了悟:“不是,那天夜里偷咱们家鱼的就是他,他这是怎么呢?”
“一朝得手,又无人追究。昨天半夜,他还想故伎重施,结果掉陷阱里,让捕兽夹夹住了。”
“嘶……”苏小七一听就觉得小腿骨都痛了。她微微蹙眉:“他好像没有看大夫,这样下去,只怕那腿要废。”
沈昀冷哼一声,凉凉地道:“欺负你,还想得寸进尺来偷鱼,废他一条腿已是便宜他了。”
苏小七心头又是一跳,看向沈昀的眼神渐渐地变了。果然,沈昀后期的黑化,不是没有道理的。这种狠辣和睚眦必报的性情早就隽刻在骨子里的。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就会生根发芽,突破心防。她对于他更加害怕了。想着什么时候合适,得早点抽身离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