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云姬做飞的，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距离王城不远处的街区。
云城的夜晚很安静，古道上只有丽颜果树还散发着一点幽绿的光芒。
家家户户烛火已灭，安静无比，隐约间有虫鸣犬吠之声。
云姬落地后，就化作了黑发孩童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云仕身侧，像一个乖巧的小丫鬟。
云仕则挺直了背脊，僵硬的有点像一块木头。
他脚步放得很慢，暗中配合着云姬的速度。
“噗嗤~”
听到身后的偷笑，他忍不住回过头，一对上女孩的视线就红了脸。
唐灵言看在眼里，不由感叹，这青涩的喜欢真是纯粹。
他牵着孩子的手走在回宫的大道上，暂时忘了腰上的疼痛。
马上就要回宫了，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远远的看着城门，希望王后不会在等自己。
往好了想，王后既然已经动了手，或许会离开呢？
然而他只是想了王后片刻，脑海里的封印就对他施以强大的威压，让他浑身上下都疼痛得抽搐起来。
云仕忧虑得看着刚刚还好好的父亲忽然汗流浃背地弯了腰。
“父亲？你怎么了？”
云姬走上前，看着他这副古怪的模样，伸手覆上他汗涔涔的额头。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唐灵言的五官钻入脑海，他心头压着的威压被人拍散。
唐灵言松了口气，面色缓解了不少。
云姬却是神色凝重起来：“哎呀，你身上有个很厉害的咒呢，我都解不开。”
她眼中闪过金色的光芒，手指划过他的眉心，最终却是皱着眉头收回了手：
“唔，我只能建议你，尽量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灵言揉着自己还在刺痛的太阳穴，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去想王后相关的种种。
可偏偏，他不愿去想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宫门大开，三人视野里出现了一盏微亮的烛火。
明明灭灭，黯淡的烛光在风中顽强求生，在这样漆黑的冷夜里，显得温暖而明亮。
“母亲！”
云仕已经小跑着上前了。
那盏烛火如流星一样坠落在地，迸发出些许萤火一样的火光，随即灭下去。
烛火的主人小跑几步，红色的裙摆在风中翻飞，最后如蝴蝶一样扑入唐灵言的怀中，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部……
“嘶——”
男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王上，您回来了！伤口如何了？他们有没有伤害你？是我没用……我没能保护好王上……”
王后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说到最后，只剩下哽咽，再说不出半个字。
唐灵言拍了拍她的肩膀，稍稍后退半步，躲开了她的手。
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疯，或许是以为他不知道这一刀是谁捅的？
重缨垂下头，双手颤颤巍巍地摸上他的腰腹。
看起来大概是想确认他的伤口，却又害怕自己一个不知轻重让他再次受伤……又或者，担心自己手摸下去，是淋漓的鲜血。
“伤口……伤口好了吗？王上……”
这是……在关心他吗？
这份关心不似作假，可这刀分明是她捅的，她难道自己也失忆了不成？
唐灵言微微有些僵硬的躲开了她的关怀，拉起一旁的两个孩子。
“我没事，外面凉，回宫再说。”
王后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她最终是温柔地点了点头，让元宝给他披上了厚厚的披风。
见父母这般恩爱，云仕偷偷牵住了云姬的小手。
王后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几度抬头，想问什么，最后都没有问出口。
只是眼神总是会扫过唐灵言受伤的地方，无声的眼泪从面颊落下。
唐灵言瞧见了，停下脚步，手指拂过她的脸颊，擦去了那滴泪，看不见的角落，那滴泪被一团小小的云雾笼罩住，消失在了风里。
“怎么哭了？”
“臣妾担心您的伤口……”
唐灵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怕，一点点小伤，已经好了。”
王后咬着嘴唇，抓着他的手臂，哭得更大声了。
有时候女孩子哭起来，越哄只会哭得越大声，这点唐灵言早就在小语身上感受过了。
他微微弯腰，冰冷的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不要哭，孤没事。”
王后怔怔地看着他，一滴眼泪不上不下地挂在眼眶里，打了个转从脸颊上滑下，犹如梨花带雨。
……
御书房烛火通明。
元宝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连忙叮嘱厨房做了点夜宵端上来。
唐灵言吃了点东西，感觉自己终于是活了过来。
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最贴心的，居然是一个小太监。
“唐灵言，王后的关心居然出自真心。”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面前宛如圆月的时莳，便知晓她的妖力又恢复了不少。
王后难道是精神分裂吗？
杀人的是她，担心关怀的也是她。
他站起身，游走于卷宗之间，一卷一卷认真翻找着。
“你要做什么？”
摇曳的烛火中，时莳坐在他肩膀上，她虽然能听到他的心声，却看不透他的想法。
“我在找他们大婚当日的卷宗。”
唐灵言将手中那卷加冕的卷宗放回去。
应该就在附近。
他余光瞧见书柜顶上有一卷红绸包裹的卷宗，上面已经落了厚厚的灰。
可惜位置太高，他踮起脚也没有拿到。
正准备回头找凳子的唐灵言刚转过头，就看到时莳托着那卷宗来到了他面前：“这个吗？”
“嗯，多谢。”
他感叹了一句，拍了拍卷宗上的灰尘，扯开了红绸。
卷宗上写着飘逸的大婚二字，看字迹，当是云执影自己写的。
卷宗上记录着王后从选举，到最后成功入主后宫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他手指落在其中一行字上。
“帝后大婚当日，丽颜果叶疏者茂，叶茂者繁，尽数结果，祥瑞之兆尽显……”
“之前我设想过，禁区的果树之所以会结果，可能是因为我的到来，可看着卷宗，似乎与王后也脱不开关系。”
“我们一直在猜测王后是妖，可她究竟是个什么妖？”
时莳坐在他对面，像是一轮闪耀的圆月：“我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妖气，她闻起来就是普通的凡人。即便是我，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或许这根本不是强不强的问题，我怀疑王后身上，另有玄机。”
唐灵言收好卷宗，笑着看向窗外，正好是后宫方向。
“那段被封印的记忆，我想起来了。”
唐灵言左手拂过腰间的伤口，刚才在宫门口，王后触碰他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一片清明。
他昏迷之前，耳边是王后的声音，可那声音里没有焦急只有冷冰冰的恨意：“你死了才好。”
果然是王后啊。
时莳绕着他的腰转了一圈，最后那卷卷宗之上，声音之中满是疑惑：“那王后真是判若两人，刚才她的关心情真意切。”
“我觉得她要么是精神分裂，要么……”
唐灵言走到案前，提笔写了两个字——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