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灵儿已经听秋宁说过，心知她定是遇上了大事，伸手轻轻拍拍瑞雪的肩膀，温声道：“别哭，有什么委屈跟我说。”
瑞雪一看到施灵儿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泪越流越凶，激动的情绪令白皙的脸颊升起几分晕红，越发楚楚可怜。本来打算离开的施灵儿只得把她带回屋里，叫秋宁打了水给她洗把脸，这才开口问：“跟我说说吧，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
瑞雪低头不语。深知她性格内向，与自己接触时间又短，必不能像小霜和秋宁那样信任自己，施灵儿耐心又真诚地道：“我也不说大话给你保证，但有一条你可以放心，只要能办到，我肯定帮你解决，如果不能，咱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人多力量大，你一个人憋着，解决不了问题不说，别把再把自己憋出病来。”
瑞雪闻言，心内又是感动又酸苦，眼泪又往下掉，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着施灵儿欲言又止。施灵儿尽量打消她的顾虑，又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保证站在你这边，我和你都是姑娘家，你的苦我也深有体会，自会体谅你。”
又朝秋宁使个眼色，示意她劝劝。秋宁在旁也道：“你就大胆说吧，小姐是真心为咱们好，你憋着不说，小姐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半分忙。”
瑞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支支吾吾地道：“我……”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从椅子上快速起身，扑通一声跪在施灵儿的面前，泣声道：“小姐，你帮我瞧瞧身体吧，我……”“你先起来，坐下来，放松情绪。”
施灵儿大惊，难道是生了什么绝症了？伸手扶了她一把。瑞雪抽泣着点了点头，秋宁上前扶起她，把椅子拉近到施灵儿的面前，扶她坐下。施灵儿听她说了原因，悬着的心倒放了下来，她就是大夫，有病治病，不怕。抓过她的手腕，捻指探去。这一探，刚落回原处的心陡然又悬了起来。这脉象……她的眉心不由紧蹙起来。像是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瑞雪焦虑巴巴地望着施灵儿，紧张得另一只手把帕子都攥皱了，见施灵儿蹙眉，呼吸都仿佛停滞了，脸色也陡然白了两分。施灵儿探了又探，确定确实没诊错。脉息波动圆润，往来流利如珠滑动，是滑脉没错。滑脉，即孕象。只是她这怀孕时间尚短，不是非常清晰明显。但她确定自己没诊错。施灵儿压下心头的惊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地问：“你身体最近有什么不适反应？”
瑞雪的声音都不是自己的，听起来有些飘：“有时会想吐，很想睡觉，睡不醒。”
“这个月的月事来了吗？”
瑞雪摇头，紧咬嘴唇欲言又止地问：“小姐，我是不是……”话没说完，施灵儿已经点下头来：“是。”
像是被判了极刑，瑞雪紧绷半天的神经一松，哇地一声哭出来。她就知道是真的，这几天一闻点油星味儿重的菜就想吐，每天哈欠连天地睡不够，她邻家一个婶子怀孕时就是这样的，本来只是猜测，这会被确诊了，只觉得天塌了一般。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怀了孕，这是惊天丑闻，若抖落出去，她以后都无脸见人了。秋宁也没料到瑞雪忧心半天的事竟然是怀孕了！她惊得张大嘴巴，一时不知说不出话来。施灵儿更是头疼不已，施家贤这个人渣真是造孽！这个年代，女人未婚先孕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这种道德惩罚让女人恐惧入骨，而在此之前扭曲又恶毒的道德铁律也早把女人洗脑得彻彻底底，无需流言蜚语灭杀，她已经羞愤得想自杀了。这事真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这事是搁自己身上那就简单了，她没有这些道德包袱，想生就生下来养着，不行就一副药的事，流言蜚语的对她来说都是浮云。可是瑞雪不行，她没有她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没有这么先进开放的观念，她已经被时下女德规训得非常圆润完美，过不去心理那道坎儿。施灵儿心中愁苦，但又不敢表露出来，这无疑会给瑞雪增加心理压力，现在自己是她的后盾，不能露怯。瑞雪直哭得声嘶力竭，几欲喘不上气来，她知道自己将面临的境遇是何等艰难。秋宁只能给她顺着气，却不知如何劝说，只拿眼求救似地看施灵儿。这事哭解决不了问题，施灵儿轻声道：“先别哭了，我来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
瑞雪眼下只有施灵儿这个主心骨，至少她清楚，施灵儿与旁人大不相同，她弄两个男人在家住着，外面流言蜚语沸反盈天，但她永远坦然处之，从不放在心上，换了别的女人，肯定是不敢的。甚至小霜和秋宁在她的影响下，都渐渐显示出几分不同来，越发自得洒脱，令人艳羡不已。所以，她笃定自己在这里不会受到诘责，若回到家里，父母兄长不定怎么羞辱打骂她，只怕活不下去只能一条麻绳吊死了。瑞雪点点头，哭泣过久令她的嗓子沙哑，“小姐问吧。“施灵儿问：“这孩子，你想要还是不想要？”
瑞雪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不，不要，我不能要，我爹娘要是知道，会打死我的。”
她话速十分快，好像生怕慢一点这孩子就甩不掉了似的。施灵儿认真地看着她，你想好了？将来不后悔？”
瑞雪再次摇头，失魂落魄地道：“我不能要，不能……”她眼下这个状态并不合适做决定，施灵儿仍是道：“你不用考虑别的因素，光说这个孩子，你想要吗？如果你想要，不用在乎养育的问题，我可以出钱帮你养，如果担心清名问题，我也可以带你换个地方生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这个问题也可迎刃而解。”
瑞雪闻言惊呆了，但转念一想施灵儿的为人，也便觉得觉得情理之中了，她总是与众不同，更不缺银子，而且这孩子是她二哥的血脉，她愿意负这个责任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她提出的方案非常可行，对她来说，确实是周到的安排。但是……瑞雪抬头看向施灵儿，动了动嘴唇，心底的问题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没想过让我嫁给你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