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灵府秀眉微蹙，以她对崔元庭的了解，无论遇到多大的难事，都不曾见他失意委顿，现在是出了什么事？
她微一思量，轻声道：“元庭兄，如果遇到什么难事，不妨和我说说。”
崔元庭刚要说话，隔断被拉开，小二端着两样菜和一壶花茶上来。
崔元庭对小二道：“再来一壶好酒。”
灵府秀眉一动。
这是真愁啊！
今天的崔元庭太反常了。
小二应了，放下菜离去。
灵府关心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崔元庭勉强笑了笑：“抱歉，今天我想喝酒，就一点。”
灵府点点头：“元庭兄想喝尽管喝，可酒入愁肠愁更愁，怕是无济于事。”
“嗯。”他低低应道，半晌，他开口道：“我阿娘想让我与表妹成亲。”
灵府：“……”
这……
原来是私事，吓她一跳，她还以为衙门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元庭兄的愁闷便是因为此事？”
“……算是吧。”
更多的是因为他心仪的人，半点不解风情，从没有看见他对她的一番深情。
而他，因为太过珍视而不敢冒犯，才困于此。
半点不解风情的灵府一脸认真地扮演情感专家：“元庭兄是不愿成亲，还是不愿与你表妹成亲？”
崔元庭的星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另有心仪之人。”
灵府淡定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封建包办婚姻的典型矛盾了。
“我明白，这里……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实是……有些限制。”
她一副少年老成又置身之外的模样，仿佛在听一个旁人的事。
崔元庭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生气。
恰好此时小二送上了好酒，崔元庭直接斟满一杯，仰头饮下。
灵府的眉头又是一动。
看来自己劝得不到位啊。
唉！给长官当心腹是挺不容易的，还要处理他的私人感情。
可这事她能怎么说？若是真兄弟，她大可陪他醉一场，用男人之间的情意表达理解和支持，可她不是啊。
酒是绝对不喝一口的，话还是得说。
“元庭兄若真另有心仪之人，不妨和崔夫人好好谈谈，争取她的理解和支持。毕竟事关你的终生幸福，还有什么比你喜欢更重要呢？身为父母也是乐见晚辈婚姻美满的。”
崔元庭剑眉一挑，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眸：“你也觉得自己喜欢最重要？”
灵府不疑有他地点点头。
崔元庭仿佛获得了一点鼓励，进而问道：“可我不确定她喜不喜欢我。”
蛤？
灵府肩膀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看着崔元庭，心道：跟长官混得太好也不好，还得当他情感导师这就很麻烦，关键是我也不会啊！
但一想，自己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里情情爱爱那么多，在这方面的信息量一定完胜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没吃过猪肉，可她见过养猪场啊！
于是恢复了一点自信，拿出心腹幕僚该有的认真态度道：“那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万一人家姑娘……是吧？”
她给了崔元庭一个“你懂的”眼神。
万一人家姑娘心有所属，另有婚约，你在这单相思也是愁人啊。
崔元庭把手从桌案上拿起，直接挡在自己脸上，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好累，心好累。
他挡住脸，声音有些闷闷地传出来：“我不敢问，因为我怕吓跑了她，以后她会避着我。”
没有心的灵府：少男情怀总是……麻烦。
她清了清嗓子：“这样回避也不是办法啊，这种事藏着掖着最累了，如果她不喜欢你，就算你不说，她不避着你，有什么用呢？”
“说了，万一对方也喜欢你，岂不皆大欢喜？那元庭兄只要一心去说服崔夫人就行了。否则像你现在，进退无路，徒增烦恼。”
崔元庭拿下了挡在脸上的手，定定看着她，心道：原来你也知道我进退无路啊……
灵府见他如此，以为他被自己说动，握手成拳，认真对他道：“加油！”
崔元庭心里的小火苗滋地就灭了。
她这个样子，明显就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于是又斟满一杯，仰头饮下。
灵府以为他在给自己壮胆，依然用鼓励地目光看着他。
崔元庭胸中又堵又闷，直接携了她的手，道：“你给我来。”
他从怀里摸出银钱放在桌上，拉着灵府直接从二楼窗户跃下。
灵府被他拉着，身形不稳，随意就被他搂住纤腰，落在地上。
此时早已入夜，丰乐楼前尚有不多的行人，但都是在坊中行动，见有人从楼上落下，都是一愣。
崔元庭依然拉着灵府的衣袖，头也不回地道：“给我来。”
他走了不远，见坊门关闭，直接飞身上房，拉着灵府在屋檐上纵跃起落。
灵府跟在后面有些微喘，原来崔元庭的轻功也比自己好这么多，自己被他带着仿佛在屋宇间飘飞。
黑暗的夜晚，空气中有着异样的潮湿憋闷，没有一丝月光，他们脚下是百姓家的点点烛火，没有人发现屋宇间纵横的两个身影。
灵府心中迷惑：可是……他是喝多了吗？不是喝了两杯吗？
她忍不住出声问道：“元庭兄，你要带我去哪？”
“我带你去问问她。”
崔元庭的声音深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啥？
这不合适吧？
问这种事也要带她？
“元庭兄……我不合适吧……”
崔元庭颀长飘逸的身影迅疾若风，风里传来他笃定的声音：“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这……
行吧……
也是自己太过优秀，太被长官认可了。
这种事都要她出马，工资一点没白拿。
灵府想想也是，这么晚，崔元庭一定不方便去问人家姑娘，八成是要她帮忙问。
可是大晚上的，哪怕是她也不合适啊！
年轻人就是冲动。
她一路顺从，跟着崔元庭的脚步，纵横跳跃了半天，灵府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到了城外！
“元庭兄，这姑娘住得挺远啊？”她轻呼道。
话一出口，崔元庭就放开了她的手。
崔元庭看着眼前的身影，已经下定决心。
他伸手指向不远处：“她就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