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府听话地转过头,崔元庭把药面倒进去后,把胡饼拿在手里。
两个人互相对视,都有些忍俊不禁。
崔元庭自嘲道:“想不到我今晚竟沦落为药狗贼了……”
灵府指指自己:“不仅如此,你还带了帮手组团作案,情节更恶劣。”
崔元庭嘴角翘起:“那明日公堂相见,你不要出卖我。”
灵府点点头,冲他比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两个人都转以殷切的目光看着那块胡饼,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那狗不要被喂得太刁了,不肯吃这加料的胡饼。
崔元庭道:“你在下面等我,要是狗吃完睡倒了,你再上来。”
灵府点点头,看着崔元庭再度攀上墙头。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墙上的崔元庭对灵府招了招手。
灵府脚尖一点地,向墙上攀去,崔元庭照旧拉起她,随后,两个人双腿一飘,又落在院里。
这一次,世界清静了,狗已经沉沉睡死过去了。
两个人来到刚才雷三出来的那间屋外听了听,又走到其余两面的房子前。
这间院落虽然破旧,却是这一带比较大的一套三合院。
灵府走着走着,脚下感觉踩到什么,她捡起来抹在手里,好像是块光滑的木块。
她多了个心眼,把东西收在袖中暗袋。
崔元庭蹑手蹑脚地来到正房门外,用刀尖拨开门内的插销,和灵府轻轻溜进屋内。
光线实在太黑,崔元庭摸出火折子点燃。
只见堂中间放了一张长长大桌案,上面有一些黄色的绫绢织物,崔元庭捡起来一看,面色沉了下去。
他拿出一份揣在怀里,吹灭了火折子,拉着灵府出去了。
崔元庭又去了东厢房外,谁知里面竟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显然里面睡着很多人。
他心中有所猜测,此时谯楼上传来更鼓声,已是四更。
崔元庭决心不再耽搁,拉着灵府跳出墙外。
两人一路往县衙赶,到了内衙已是寅时初。
经历了一晚上的跳来蹿去,灵府感到体力消耗了不少,但精神却依然坚挺。
她很想知道崔元庭拿回的是什么。
崔元庭也没有多说,直接打开房门让灵府到了自己屋里。
点燃油灯后,两人对着桌上那绫绢卷轴研究了起来。
灵府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好像从前电视剧里看到的圣旨一类的东西,但尺寸要小一些。
于是问道:“元庭兄,这是何物?”
崔元庭面色沉肃,低声道:“你还记得敦义坊赵家吗?”
灵府一想,便道:“记得,全家买假度牒那家。”
崔元庭:“这东西就是度牒,只不过还是空白的。”
灵府摸了摸那绫绢卷轴:“原来这就是那假度牒。”
崔元庭看着那度牒:“这个度牒,已经很难说是假的了。”
他展开度牒,指着上面的几处道:“赵家的假度牒已被差人没收,我也看过,做得并不仔细。可这份度牒,无论从做工、质地和尾款的印章来看,都非常逼真。如果不是我自己亲手从那种地方拿回来的,恐怕我也分辨不出这是假的。”
灵府一怔,随即想到自己捡到的东西,从暗袋中取了出来:“这是我在刚才那院子里捡到的。”
崔元庭接过一看,是一小截打磨得很光滑的圆木,他转着看了两下,把圆木放在绫绢卷轴下一比较,道:“这便是截掉的卷轴木。”
灵府双眉一动:“这么说,他们在那里做这个东西?”
崔元庭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东厢房那里睡着的人很多,大约是工匠之类的。”
灵府也明白了,那雷三多半是替人看门的。
她也没想到,楚邑县的假度牒发展的这么快,已经能从明显的a货做出高仿精品来了。
灵府问道:“一张度牒值多少钱?”
她猜这东西肯定很贵,否则不会有人去造这个假,光绫绢的成本可就不低呢。
崔元庭道:“博睢叛乱之际,朝廷的财政一度十分紧张,于是当时的宰相曾提议广发度牒,以补打仗所需的粮饷,一张度牒可以卖到一百贯。”
灵府:“!!!”
这玩意儿,这么贵?!
真的一百贯,高仿的也不会低太多,毕竟能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那它就可以当真的用了。
蒋县丞干得是个大买卖呀!
灵府看向崔元庭,见他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倦,便道:“今夜收获这么大,元庭兄也别一直劳神了,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崔元庭起身道:“我送你。”
灵府知他一向礼仪周全,也没推辞,以为他就是送到门口,谁知崔元庭却一路把她送回了住处。
临分别前,他叮嘱:“早上不要起早了,多睡一点补补觉。”
灵府点头应了,她是可以多睡一点的,但崔元庭可能休息不了太久就要去上衙了。
……
几天后,蒋宅。
蒋同范打发去冀州的仆人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一封他期盼已久的信。
蒋县丞看完了信,原地踱了几步,便悄悄换上一身短打褐衣,改扮了形容,去往水阳坊。
与此同时,在蒋家附近盯梢的程瑞立刻让公冶迟回衙门报信。
水阳坊三合院内,蒋县丞看着院里站的男男女女,肃然道:“你们都在这里干了不短的日子,想必也想念你们的家人了,从今日起,这里的事情就不做了,每个人都可以在这里拿十贯钱离开。”
蒋县丞此话一出,站着的男男女女眼睛都亮了。
他们分别来自附近郊县,长的已经在此做了一年多,短的也有数月。
刚被招来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后来有的见识多的,就慢慢猜到这是做什么了,便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回得了家。
这里最开始是有很多人看守他们干活的,他们也被告知,只要好好干活,工期结束便会有一大笔银钱。
如果存心逃跑,则会连累他们的家人。
他们本就是各处做工的人,见只要好好干活便也不打不骂,也捱得下去。何况他们还看见过曾经有人试图逃跑的可怕下场。
今日听说可以回家了,还有一大笔钱,自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