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秦殊从后院跑出来,扎进秦似玉怀里,“娘亲,爹爹走了。”
闷声没气地说完,小家伙仰头时,一双大眼睛还泛着水光。秦似玉身形微晃,将秦殊抱起来,垂眸低喃:“这就走了?”
早前听说他要今夜动身,秦似玉心里也有了个准备。却也没料到,他真会走得这么急。“陈相公这是……出远门了?”
陈娇娘瞧着几人的神色,后知后觉问了一句,转念又有些懊恼了。怪不得先前说凌掌柜相请的时候,秦大夫有些为难。要早知道陈相公今日要出远门,她当时便拦了秦大夫让她先回来了。“秦大夫也别太难过,陈相公他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实是公家急传,来喊他的那位兄台说片刻都耽搁不得,才硬生生把人拽走的,”葛掌柜绕上前,收起一脸的不舍,挤出一张笑脸,“陈相公说了,他此去一两个月就能回来,让你也不必太记挂,在家安心等他。”
药柜前的良二也说:“他走前我们还让他拍胸脯保证冬至前一定回来,要敢晚回来一天,就把他关门外冻着,一个饺子都不给他留。”
诊堂里施大夫扬声接了一句:“秦大夫你放心,他走前老夫帮你把该嘱咐的都嘱咐了,路上要用的该带的,我们也都给他拾掇了一些,不够的也叮嘱他去外头买齐了,这一路保证他能妥妥帖帖地到南平关。”
秦似玉心中一暖,瞧着大家看她都一副小心翼翼,生怕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便挑眉笑道:“他都多大的人了,出趟远门该打点准备的自己不准备好,还劳你们这般费心,等回来可得好好说说才行。”
“是是是,等回来,咱们一起说说他!”
葛掌柜笑道,他偷摸瞥了秦似玉几眼,见她面色如常,还是问了一句,“秦大夫,思安堂那边,今儿我去瞧瞧就是了,你忙活大半天了,要不先回去歇歇?”
陈相公走得突然,连他们这些相识不久的朋友都有些意外和不舍,更何况这一双妻儿了。小殊倒是在陈相公走的时候抱着爹爹好哭了一场,秦大夫回来的晚了些,没赶上送别,这会儿心里怕是难过得紧。“也好,思安堂那边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秦似玉看了一眼天色,点头应下,又看向陈娇娘,“你等我先取点药材,然后咱们一起回脂粉铺,我来教你们做一遍,今天咱们多做几瓶试用装,明日我好拿去平川镇。”
她说完便往药柜前去,招呼了良二帮忙称取需要的药材。陈娇娘迟疑着想要阻止,却见葛掌柜朝她微微摇了摇头,便终是什么都没说。等得取了药材,又见姜春晓从后院出来,秦似玉便叫了她一起去娇娘脂粉铺。因着打算教完后直接回家,秦似玉牵了秦殊到后巷取车。刚拐过巷子口,秦殊就撒手往里跑,秦似玉慢几步跟上,就见秦殊牵着套好的马车朝她走来。“娘亲,这车是爹爹跟我一起套的,他教了我两遍,以后我就能跟你帮忙了。”
秦似玉瞧着那只有马腿高的小家伙扯着缰绳,拽着一马一车往外走,笑叹了一口气,上前将秦殊抱起来放在车辕上:“他还教你别的了吗?”
“还教我裁纸研墨,教我泡茶,教我骑马,教我拳脚功夫,教我怎么分辨坏人,教我做饭……”秦殊掰着指头数了数,随即拍拍胸脯,“总之能教的都教了,以后我会照顾好娘亲的。”
这些大部分是爹爹往日得闲的时候教的,有些是他想学的,有些是他没兴趣可爹爹说照顾娘亲的时候用得上,于是他便跟着学了。秦似玉微微一愣,狐疑地看着秦殊:“他还教你做饭?”
别的也罢了,这做饭是他能教的?就他那点厨艺,小殊反过来教他还差不多!秦殊摸了摸脑袋:“这个嘛,难得爹爹愿意倾囊相授,我便也就听听了。”
这成语还是爹爹教他做饭的时候顺便教他的,那天爹爹跟他讲了很多做饭的要诀,他听完之后又学会了一个成语,叫做“纸上谈兵”。“你倒是挺好学的。”
秦似玉笑了笑,刚牵了马打算往外去,却听得一墙之隔的后院里传来“砰砰砰”的捶桌声。秦殊往杏林堂的后院瞥了一眼,解释道:“是吴叔叔,他送走爹爹后就一直这样,我跟晓姨哄了他好久呢。”
爹爹是被那位突然过来的裴叔叔三催四催叫走的,临别的时候,除了他就属吴叔叔最伤心。伤心到连案子都顾不上查了,就躲在后院里捶桌子,唉声叹气。他跟晓姨轮番上阵劝了好久,吴叔叔才不再捶桌子伤自己的身子了,结果他们才出来一会儿,吴叔叔又开始了。秦似玉闻言默了一默,终还是没说什么,把马车牵到长街上,载了姜春晓和陈娇娘离开了。之后一个多时辰里,秦似玉在娇娘脂粉铺里开了个小课堂。来学的都是女伙计,六个里有四个都有调脂粉的底子,姜春晓虽然不懂这些,可她最是好学,加上有陈娇娘她们在旁指点,做起来也像模像样。秦似玉见这头开得不错,暗自松了口气。等教完学生,她又叫了陈娇娘在旁嘱咐:“现在商会刚成立,大家也不见得都是一条心,赶制的时候你多盯着点,若发现什么不对,先记下来,回头咱们再找凌会长商量。”
他们凌会长今天在茶楼高调威胁了知县千金,当时大家听得满心感动,可保不准有怕事的回来想想就后悔了。若只是退出商会倒也没什么,就怕有人暗中倒戈做了细作,毁了他们的生意。“我明白的,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带小殊回去吧,”陈娇娘点了点头,临了又拉住了秦似玉,“秦大夫,陈相公想是真的有急事,不得已才不告而别的,也不过是小别一阵子,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有什么也别憋在心里,咱们得开开心心把日子过好了,别叫他担心挂念才是。”
她虽与那陈相公不太熟,可从先前他们夫妻俩相处来看,也能瞧得出陈相公是很着紧秦大夫的。今天这般不告而别,虽说有点过分了,可想来也是万不得已之举。秦大夫虽然嘴上不说,可自打回了杏林堂后,她的笑每次都不达眼底,也不知是生气多些还是难过多些?“嗯,我知道的。”
秦似玉笑着应了一句,与陈娇娘和追出来的姜春晓挥手作别后,驾车出镇。回去的路上,晚霞漫天。雷霆乖顺不需得驱赶,秦似玉靠在车门上偏头看着远处出神。秦殊陪她一起坐在车辕上,他东张西望看了半路,忍了几许没忍住,偏头小心翼翼地问:“娘亲,你是不是生爹爹的气了?”
秦似玉回过神来,笑道:“没有,你……他想来是真有要事不得不走,而且之前娘亲已经和他告过别了。”
早前在巷子里,能说的她都已经说完了,也算道别了。聚散终有时,她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真不生气啊?”
秦殊眨了眨眼,身子一偏,赖到了秦似玉怀里,“那娘亲能不能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一会儿也别生我的气?”
秦似玉微微一愣,伸手一挑,让左顾右盼的小家伙仰头看着自己,笑问:“说吧,你干什么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