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办完了，来接你回家。”
谢沉庭在看到她一脸欢喜的时候，阴沉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他甩开云琅的手：“我家娘子便不劳云大夫操心了，请回吧。”
说罢，拉了秦似玉大步往官道上去。云琅站在门口，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腕。他因目不能视，其他四感都分外灵敏，可刚刚伸手来拉秦似玉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察觉到就被那男人出手截住了。先前也是听说秦似玉的相公是个有身手的，却没想到身手如此莫测。车夫见云琅站在那里不动，等了一等，没忍住过来搀扶：“云大夫，咱们回元德堂吧。”
再不回去，他要赶不上饭点了。云琅挥来车夫的手，步伐稳健地往马车走，边走边问：“听说秦大夫的相公是个容貌俊朗的美男？”
车夫猛地点头，想到云琅看不见，又说：“的确是。”
“比我如何？”
云琅步子一顿，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灿然一笑。“……”车夫愣了一下，不仅被这问题噎到了，还被那一笑晃花了眼，须臾，才含糊道，“小的就是个赶车的，小的什么都不懂啊。”
这云大夫，可是他们周掌柜从州府请来的贵客，平日周掌柜在云大夫面前说话都多几分小心，他这个当下人的怎敢胡乱说话。“那便是不如了，难怪……”云琅轻笑一声，有些吃力地上了马车。……这边，秦似玉和谢沉庭并肩而行，走出一段，眼看周家的马车缓行而过，她嘟囔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云大夫怪怪的？”
“怪吗？”
谢沉庭从远去的马车上移开目光，淡声道，“你刚不是还说佩服他？”
“我说的不是医术上的……”秦似玉顺口说道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瞪眼扫向谢沉庭，“你都听到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只顾着想摆脱云琅的纠缠，都忘了这人是从思安堂里面出来的。“刚到不久，正好听有人夸他医术了得。”
谢沉庭轻哼一声，抬眸往高处看，就是不去接那含怒的目光。秦似玉听到这话，更气了，一拳打在谢沉庭胳膊上：“所以你都看到了还不赶紧出来帮我解困？还算不算……”那顺口的两个字都到嘴边，却是被她给硬吞了下去。说好了不当兄弟来着，差点一激动说错话了！可不管当什么，他这般见“死”不救，还躲里头听壁脚，合适吗？“算什么？”
谢沉庭突然转头，抓住了秦似玉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眉眼含笑地指责，“为夫不过外出半日，娘子就在这里夸别的男人，娘子心里还有为夫吗？”
“我不是……我只是……”秦似玉支吾着，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才觉被戏耍了，见谢沉庭停步不走，干脆反手扣住他的手掌，拽着人往前走，“别闹了，再不赶紧走天就要黑了。”
秋分过后天一日比一日黑得快，再不走一会儿就看不清路了。黑灯瞎火的郊外，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劫财劫色的匪徒呢！谢沉庭眉梢微挑，也不说话，就这么与她十指相扣往前走。两人又走出去十来步，秦似玉才觉不对，偏头瞟了谢沉庭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问：“马车呢？”
他们明明是有车一族，为什么要在这里甩腿走路？“雷霆奔波了大半日，我让它在后巷吃草休息。”
谢沉庭面不改色地抛出一个合理解释。他办完事后是先回的杏林堂，听葛掌柜说秦似玉让他们先回来，自己留在这边治疗伤患，他想着天色不早，就过来接人。原是该驾车过来的，可一想到最近不管到哪儿身边都是一堆人，他便想趁着这个机会跟她多单独相处一阵。本是怀着满心欢喜过来的，谁料想刚进庄子就看到个认识的人，还看了那么一出。谢沉庭想到云琅，终是不放心地嘱咐道：“那位云大夫心机深沉，日后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秦似玉又瞟了谢沉庭一眼，正色发问：“你知道他的底细吗？莫非他是云家的人？”
犹记得，娇花前阵子用“心机深沉”形容过云无心。而且，这位云大夫，不仅顶着云家的姓，那张脸，仔细想想还真跟云无心又些许相似之处。云家是大族，云琅说不定是还真是云家旁支的公子。“云琅是云家家主养在州府的外室所出，因生母身份低微，一直未能入云家族谱，”谢沉庭直言相告，“云家族老都不承认这个儿子，是家主坚持，才让他冠了云这个姓，还请了名师授他医术和制药，也是因着他确实有几分天赋，五年前云无异才点头让他进云家的铺子里做事。”
云琅的母亲是青楼女子，这样的身份，别说进云家了，若是一早被云家族老得知，只怕连命都保不住。所幸这妇人是个聪明有本事的，偷摸着生了儿子，养到十岁的时候，才让云琅跑去跟亲爹巧遇，还在州府大街上演了一出英勇救父的戏码。也不知那一次到底真是意外还是刻意安排，总之云琅成功与父亲相认，却也因此损了一双眼睛。云家家主也是因着这个，这些年对母子俩偏疼照拂，除了不能接他们进云府上族谱外，该给的能给的一样不少。这些事，他都是听云无心说的。“他在云大公子手下做事？”
秦似玉对于谢沉庭知道这些事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摸了摸下巴思索，“那他来元德堂做什么？”
云琅算起来也是云无异同父异母的兄弟了，又得家主这般对待，在云家铺子里想来地位不低，又怎么会跑来大兴镇这种小地方，给一个管事的小舅子当坐堂大夫？谢沉庭偏头看了秦似玉一会儿，见她似乎想不出头绪，淡声道：“想是为了明年与风息城的互市资格而来。”
“什么？”
秦似玉神色一怔。谢沉庭笑道：“云琅是云无异手下最好的制药师，他现在来大兴镇，应是要为庆安药铺参选做准备，毕竟云家如今少了一封送往风息城的荐书，明年的互市资格便没那么好争取了。”
“送往风息城？”
秦似玉又是一愣，蹙眉道，“不是说只要有官府荐书就可以了吗？”
这是大齐选药商，为什么还要往风息城送？要往那边送什么样的荐书啊？她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