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失败的行程,无月没能找到自己的母亲,自己反倒成了别人最佳的祭品。
随后没多久,无月伤势未愈追兵便至。
大概是知道,叫自己逃出大荒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来人之众整整围了那小破房子两圈,仿佛生怕屋里的人长了翅膀从天上飞了。
那些人与丧心病狂的村民不同,戒备森严,满身杀气。是大荒养的死尸。
陶了陶袖子,若无意外,无月到了强弩之末该是要自爆雷火珠与一众死尸同归于尽的下场。
这雷火珠是机抒院的得意之作,通共也没有几颗,自己这两颗,拉了这多人一通陪葬,也不算辱没了它。
银乐虽不知雷火珠用处,但看人神色她便猜出了几分。
所以,她先一步做了行动。
可笑他那父亲养了她这么多年,却不知,她右臂胳膊上有一轮半月。
当年的大祭司骗了所有人,只当大祭司的血当真可杀人。
常年被用来试药的银乐,渐渐猜出了一点儿当年的真相。
大祭司的血不能杀人,但大祭司拿身体养的蛊能杀人。
大祭司只怕是当年带村里人出走时便开始以身养蛊了,养了一年,已近油尽灯枯。所以她来了,带着一身蛊来救她剩下的族人。
蛊受她心头血,知她心之愿,不伤她族人。
于是银乐按图索骥寻到了王屋山,说是被追杀,不如说是银乐主动入了狼窝。她剿灭了一池的狼夺了他们的一对蛊母蛊王。
总是装傻买痴的少女真心实意的一笑。她说,姐姐,虽然我没能吃到村民伯伯们种的米,但是我吃过姐姐烤的叫花鸡。虽然我没有看见他们是怎样过的快乐,但与姐姐这一路,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过的最好的日子。
她将盒子塞到另一个少女的手里,流着泪却笑着,她说,姐姐,你要活下去啊,带着我的份活下去。要活的快乐,等姐姐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再来看我好不好。
时隔将近百年,又一位少女以与当年大祭司同样的方式选择了与一众人同归于尽。
蛊王未攻击持有蛊母之人。但蛊王经此一役却就此陷入沉睡。
无月眼睁睁目睹了一场来自野兽一般的血腥杀戮,但她一点儿也不同情那些血肉模糊的死士,她浑浑噩噩的走了很久,眼前总有个人叫着姐姐,姐姐。
无月再醒来便是在离边镇有些远的山里的村子里。
那遥坐在窗边的华服少年见人醒了便看过来问道,可还好?
见无月满身戒备,又说到,我是大荒的五皇子祁旬,是银乐的朋友。
说着又拿出一只银铃铛与银乐手上的另一只一模一样。
是她拖信与我说要救你的,送你出大荒。
顿了顿他又道:别再来了,至少在实力不足之前,这也是银乐希望的。
无月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静默。
她,如何了?不等无月作答,祁旬犹如耳语道,死了吗?轻轻的像是怕扰了谁的亡灵。
无月未答,也知道,不需要她作答,对方依然早知道答案。只是,总是想要心存侥幸的问一问才甘心。
我是皇帝想抓的人,放我比抓我难的多。你即是皇子,就因为是银乐的朋友,便要放我走吗?
祁旬摇了摇头。
他说:无月公主不必如此试探,我既然答应了银乐就要做到。
况且,无月公主当知,我们的父皇是不正常的。
现在连带着整个国家都陷入了寻求长生的狂热里。
他自己就是长生的半个证明,国师助纣为虐。这些年,不仅是你们原本的村民深受其害,他们开始做一些尝试,试图将普通人变成与你们一样的人。
死了很多人,我曾,偷偷看过,他们都死的很痛苦。
我曾有个幼时玩伴,是个世家的公子,但他心不在家业,他的父亲便拿他跟父皇换了两颗所谓的长生药。
在长生面前,子嗣都变的不再重要,可以随意舍弃。
那是个开端,之后那些达官贵人们争相效仿,献出自己的儿子妻女,更有甚者在集市上买来抢来人换取长生药。
这样的国家,是病态的,病了就该治。而治理的根源,无月公主想必比我清楚。
难道,不是想坐那个位置?无月一笑。
听出无月语气中的嘲笑祁旬却并不在意。
如果坐上那把椅子才能治理这个国家,我以为,我想要坐上那把椅子并无可耻之处。
无月闻言一怔,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那个人也是,生来将整个国家背负在身上。他要坐那把椅子不一定是他多想坐上那把椅子,而是,他必须坐那把椅子。
知晓自己言语有失,知错就改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祁旬一笑,淡淡道,不妨事,只是,以后若有所求,望无月公主还要出手相助。
一个活了将近一百岁的皇帝要怎么杀死。无月当然很乐意助着一臂之力。
该说的都说了,两人一时无话,祁旬未免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待的太久,便要告辞。
无月却叫住了人,问道:你,你可曾看见过一位眉眼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我最后见她时,她穿一身劲旅男装。
祁旬眼神柔和了一些甚至带了些怜悯,他道:无月公主,逝者不可追,你,忘了吧。
逝者?谁是逝者?你没看见过就,,,
祁旬打断激动的无月,轻声道:无月公主当真不知,逝者是谁吗?
可是你都没看到怎么就这么说,无月喃喃自语着。
你怎么知道我未曾看见,却不让无月继续问下去,斩钉截铁道:无月公主,相信我,你一辈子也不想见到那些,那些惨不忍睹的尸身,尤其是还是你的亲人,那将是你一辈子无法忘记的噩梦。
无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突然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只有眼泪大滴大滴的无声坠落。
祁旬闭了闭眼,再睁眼依然是那个温和的人。他轻声道,无月公主伤势太重,先在此处疗养些时日吧,也正好避一避风头。
这里的人都是些朴素的平头百姓,与银乐有些交情,无月公主只管安心养伤就是。待公主好些,我再送公主出城。
之后便不等人回兀自出门去了,顺带带上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了无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