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皇帝前几日染了风寒今次却是塌都下不得了。皇上病重至此,宫中也不好如何热闹。这京城之中最繁华之地今日倒显得冷冷清清的。
大街上张灯结彩,人比着人的热闹。阜怀尧看着前方的一家三口,丈夫拉着妻子抱着孩子,想的却是万家灯火,太平盛世。
帝师说,帝王便是,以万民之安危为己任,一言一行,行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需三思,需谨慎,需权衡利弊。
病重的父亲,心怀不轨的弟弟,他想,逃离哪怕片刻呢?何以别人的孩子一般大的年纪就能赖着爹娘撒娇,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就放纵一回又如何。
无月百无聊赖的蹲屋顶上喝酒,心想,隐卫真不是人当的。这大好的日子,不能去采风楼占个最好的位置看烟花,也不能去淮河烟波阁看众花魁斗艳,只能在这冷冰冰的屋顶对着连盏残月也没有的夜空喝酒警戒。
忒没趣。无月正犹豫着要不要怂恿众隐卫兄弟们一起烫个锅子时,就见一位隐卫兄弟嗖嗖的踩着十万火急的步子冲到了面前。
还不等无月问,便急促道:皇太子不见了。
原本还要调凯人两句的无月一改吊儿郎当的形态,拉了人就去了养心殿。
这事儿事关重大,不能瞒着皇上。
我等随太子去了街市,街市太多人,太子随着人流漫行,不久便遇着了花车游行,一时人头乱窜。我们与太子被花车分开,花车过后,便不见了太子踪影。
皇帝生生气的吐血,砸了杯子却也只能让人快去找。
太子失踪虽事关重大却也不能声张,隐卫倾巢而出却不能惊动其他人。
青一随着无月往太子失踪处赶,愤愤道:不会又是皇后那波人吧?过年都不消停,这十几年来,她各种明处暗处的算计,你怎么还没搞死她。
无月:。。。。
隐卫如星子一般散落街市。
街市依然热闹的人挤人,花车已转过一轮,处处是笑语,人人带笑颜。
一位妇人踉踉跄跄间扑到了无月脚边,妇人抓着无月的脚裸却没立刻起身。
她抬起一张着急的脸也不管眼前的人认不认识,张口就问:你看到我家孩子了吗?
无月停了脚步,将人扶起,问清缘由。
原来这妇人带着孩子来街市,孩子吵着要花灯,她只去买了个花灯的功夫,一转身孩子便不见了。
又道:我孩儿穿的红色衣裳,比着自己的腰道,就这么高,你们谁看见了吗?谁帮帮我,我一辈子感激你,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周边的人难免动了恻隐之心,自发帮忙询问起来。
还好有惊无险,不一会儿倒真找着了孩子,孩子看到母亲忙忙的扑道母亲怀里呜呜的哭的大声。
母亲又哭又笑,抱着孩子摸了摸头,又狠狠的拍了孩子屁股,道:你跑去哪里了,吓死娘亲了。
见人找到了,无月与青一便不再逗留。离开时隐约听到孩子说,马车,很漂亮。
这一夜真是兵荒马乱,隐卫寻遍了巷口街尾,甚至连乞丐聚集的破败寺庙都光顾了。却是连太子一片衣角都没寻到。
京城之外背脊山沿,几两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着,马车遮的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几个身材魁梧的赶车人。
车行了半日,那魁梧的赶车人停下了马车掀了帘子进了马车。也不知在里面做什么,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了动静。
是马车里的人被赶了出来。竟是一个个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不过三四岁。
那马车夫将人的手捆了一个接一个的牵着往山路上赶。也不管有些孩子太小跟不上脚步。
如此磕磕绊绊的又走了半日,其中有一个孩子说是要小解。
歹人不耐烦,让他就地解决。孩子不动不语却是不肯。
其中一人当即就要拿鞭子,被另一人拦住了。他道:看这小孩儿穿着就是非富即贵,长的也是眉目如画,这若是打坏了,如何买个好价钱?
这歹徒一听是这个理,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勉强带了人去了一边。
醉香楼今日算是惹了阎王爷开不了张了。
那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人仅凭着一张脸便吓退了那些个揣着迤逦心思前来寻欢作乐的人。
一身全黑的气势,脸上的伤疤,更莫说腰间的刀。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醉香楼今日进不得。
楼中只见一容貌清丽如芙蓉苍雪的女子笑咪咪的问着堂前要将手帕搅断的女人。
她道:秦妈妈,这大年除夕的,烟波阁有花魁选秀,一品楼有惊鸿一舞,谁家的妈妈桑不是忙的脚不沾地儿。秦妈妈能告诉我,你醉香楼的马车为何却出现在东市街然后又出了城吗?
秦妈妈陪着笑道:姑娘,不,不,大人,你这话说的,您有所不知,烟波楼花魁选秀是历来的规矩,那一品楼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得了个白倾衣,那些个人捧着她,跳个舞也似了不得。我醉香楼有什么呀,这不是看别人家赚的盆满钵满,心中难免不忿,所幸去逛一逛夜市么。
那怎么又出了城呢?还不是一辆马车。
那秦妈妈便又道:实不相瞒,可能真是天可怜见的,当晚竟接了个单子,是个大富人家,说是要在城外别庄办个宴,叫了我们楼里的姑娘去助兴。不瞒大人,当夜我心中郁闷,闲逛到寺庙时便进去烧了柱香,你看这不刚烧完就来了生意么,可见这拜佛倒真是有用的。
又道:可是那庄子有何不妥?大人明鉴,我也是收钱办事,其他的可一概不知,说着竟从衣服里掏出一袋银子就往无月手里塞,口中道,我这做生意也不容易,还望大人通融则个。
无月掂了掂银子像是看它有几斤几两,理所当然的将银子揣进了兜里,然后春风化雨的一笑,问道:
那么,醉香楼当日赶车的伙计不知去了何处,去赴宴的姑娘又在何处?可否让我见见。这上面的人也不好应付,我总要做做样子才好交差嘛。
秦妈妈露出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欢欢喜喜的叫姑娘们去了。
无月见人上了楼,掏出袋子来仔细瞅了瞅那里面的银子,对一旁的青一道:诶,下回没钱了咱再来一回,咱这也算劫富济贫了不是。
青一:。。。。。你一个公主,整日里想着银子,皇上是穷的养不起你了吗。
众隐卫:下回您自个儿来就成,我们并不想来劫这个富。
不一会儿就见几个姑娘莺声笑语的下来了,初见这阵仗倒是吓的一愣,许是想着妈妈桑说只是走个过场倒是又不怕了。
甚至还有那胆大的看着穿一身劲衣的无月嬉笑道:这位姑娘生的好生俊俏,若你是个男子,奴家就是自个儿掏那赎身钱也要跟了你去。
无月这混账全不记得自己还是个刚刚豆蔻的崽子,老色鬼一般将姑娘的手一拽,姑娘顺势便倒进了无月怀里。
青一脸色发青,心想师父是老的神志不清了么,才让这死丫头来主办这事儿。
无月揉着姑娘的柔夷轻言细语道:我若是个男子定然要将姑娘这样的女子好好护起来才是,哪里有大年除夕的让人舟车劳顿的道理。
这话只将人哄的咯咯的笑起来,颠怪道:大人真是要夺了奴家的心,叫奴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你想知道的,奴家都狠不得告诉你。
无月笑笑,问道:那庄子不知是在何处?你们去了几人?席间又做了什么?可有人认识那庄子的主人?
姑娘软声道:就出了城门往西郊那边去的,马车大约行了两刻钟,我们以前并未见过那庄子的主人,并不认得,席间也就是喝酒作诗,弹曲儿跳舞罢了。
那女子答的有理有条,完了轻轻摸了一把无月的手道,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我都告诉你。
就你们五人?无月不理会女子的调戏执着的问道。
女子得了没趣,悻悻的道:就我们五人,他那庄子也不是很大,总不要一个戏班子的人去。
无月一笑,就你们五人,却坐了五辆马车,难道,你们那富丽堂皇的马车只容的下一个人坐?
女子不以为意道:我们关系不合,所以各坐各的,有什么不对么?
无月却是突然起身,一掌拍的桌子左摇右晃,怒道:都给我带回去严刑拷打,嘴里没一句实话,只管用刑,打死了算我的。
隐卫作势就要抓人。秦妈妈忙上前慌慌张张的,这是怎么了,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无月道,我之前说什么了?
秦妈妈道,你说应付应付,
无月嗤笑一声,你还敢诬陷我等朝廷中人,罪加一等啊,老板娘,我看你这醉香楼是不想开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封了吧。
秦妈妈也是没见过这般翻脸不认人的,恨声道,你收了钱,,。
无月不等她说完便斥道,胡说,我等乃直属陛下辖下,岂会做那般贪官之态。有谁能证明我收了你的钱。你问一问,这里谁看见了?
满眼望去,皆是黑衣。秦妈妈险些气撅过去。她咬牙切齿道:
我醉香楼能开这么多年,也不是毫无依仗,我劝大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无月,,,,
我当然知道你有依仗,不然,我跟你耗这么多时间干嘛。
老板娘你就是过于自信了,见我收了银子便觉得我是个好说话,满以为自己便能打发了我。你若是那时候就叫人去找你那依仗说不得还来得及看你最后一眼。你看现在,你这楼里,一只老鼠能跑出去么?
你编个谎话也忒不走心,人挤人的街市,你坐着马车去散心,是要跟游行的花车比美吗?
不如我来给你编个故事你听一听有哪里不对的。
这醉香楼即没有花魁宴也没惊鸿舞,它为什么依然屹立不倒呢?
那自然是因为,它有自己的生财之道。比如,与流窜作案的人贩子合谋,你们是五五分还是三七分?
我猜,多半是三七分,毕竟,你们只是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这绑人还是卖人,你们都不参与。当然,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一直到如今都没有被发现的原因。
你倒是不必先喊冤,我来跟你说一说你那少东家。
你虽有合谋的本事,却没有害人的胆量,自从上头换了主子,你过的很不如意吧?
你那位少东家野心勃勃,擎等着结交权贵的机会。可惜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即不敢为他绑架娘家女子,也不敢为他的那些客人调教稚童。他早便与那人贩子私下搭上了线,你现在不过是他手里的一块鸡肋,抓了也就抓了,可别指望他会救你。
秦妈妈听完面色惨白,要哭要叫的想发疯,突然她像是抓到了一线生机,面目扭曲的笑道:
你在诈我,你若是当真知道了这样多,为什么不让我与他传信?又为什么一开始不抓我?
无月比她笑的开心,说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现在这里是我做主,我说你可以生你就可以生,我说你会死你就绝对活不了。现如今,我可以给你一个活着的机会,你告诉我那人贩子是谁,都有哪些据点,我就能让你活。你那少东家,你一定要给他传信也行,但,我怕他见了我们怕是想法设法的要灭你的口,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