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晟脚步都不停，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嘴里还是温和地安慰着，“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跟在他身后的顾言棠被迫跟着他走，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回去再说。一路上诸多开口机会，都被周颂晟巧妙地岔过，堵得顾言棠完全没有开口的空隙。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程愫庭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来来回回，不管是不是错觉，他在看到她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惊喜却是实实在在戳到了她的心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顾言棠不禁这么想着，但不等她琢磨出来，周颂晟就说到家了。
到家了。顾言棠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程愫庭来之前，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现在不同了。
程愫庭在那里，这个“家”字好像就不能再轻易说出口了。
“颂晟，”两人一边往上走，一边交谈着，顾言棠首先开了话匣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寒暄，她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直线球。
在前面走着的周颂晟身形微微一僵，又很快若无其事地，十分轻松地，“有什么话不能回去了再说？”
又一次推诿，顾言棠没忍住，一个箭步踏到他的面前，堵住他的去路，“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直到她站在自己面前，周颂晟才推了推眼镜正视她，语气不似刚刚那般轻快，甚至带着些微强硬的命令，“我们进去再说吧，如何？”
他眼里迸射出的坚决惹得顾言棠一愣，不自觉地点头答应。
见他熟练地拿出钥匙，开门，在玄关处换鞋，放下包，挂好外套，走进厨房烧上一壶水，然后转头看着还傻站在门口的顾言棠，“不进来吗？”
一切自然得就像在他自己家一样，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住处如此熟悉了？或者说，是自己纵容的？
顾言棠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在她的印象里，周颂晟一直都是风度翩翩幽默风趣的，在她尴尬的时候还会体贴地为她解围，却从没有见过他对她强硬起来的样子，就如刚刚在楼道里一样。
这时候她才鲜明地感知到，她可能并不了解周颂晟，从头都尾她看到的样子都是周颂晟想让她看到的样子，而真实的周颂晟，她从来都不懂。
有了这样的认知，顾言棠对自己即将要说出的话又多了点斟酌，慢吞吞地换完鞋走进去，周颂晟递了一杯凉水过来，顾言棠接过，凉意从手指一直延伸到骨子里。
“水还没有热，先喝点凉的吧。”周颂晟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说的话也是平常经常听到的关怀，而顾言棠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几近疯狂的神色。
犹犹豫豫地喝了一口水，被那凉凉的温度一惊，回过神来自己还有要说的话，将水杯放在一旁，清清嗓子，不管周颂晟是不是她了解的那个人，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之前是她太过糊涂了，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以为不去关注，就会慢慢消失。
“颂晟，你最近很忙吗？”也很少跟着她去片场，顾言棠猜测是有了自己的工作。
“嗯。”周颂晟在顾言棠身边坐下，温声回答。
今晚周颂晟身上带着明显的侵略性，顾言棠不太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和周颂晟拉开距离。
他原本是没有想这么多的，甚至在医院和程愫庭对话的时候都是带着些微的自信的，直到听到顾言棠那声叮嘱，和她出来后就一直不安的神色，还有那蠢蠢欲动的唇瓣，他眼皮子直跳，心中有了最坏也是最合理的猜想。
所以他一直试图阻止顾言棠说出来，只要今天不说，顾言棠就很难再找到机会，这样这件事就可以慢慢淡忘。
这是他的打算，可以说是如意算盘。而如意算盘最美妙的地方就是永远都算不对。
“是找到工作了吗？”以周颂晟的资历，要找到工作不难，顾言棠循循善诱，斟酌着字句，尽量是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唐突伤人。
周颂晟偏头看她，正和她的视线对上，顾言棠往后一躲，眼里的光闪烁着，周颂晟看了好久，自嘲一笑，让顾言棠这么为自己的心情担心，是不是也算一种成功了？
“言棠，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本意是逼她吞回话去，但看她这副模样，周颂晟终究还是不忍心，苦笑一声，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
顾言棠一噎，周颂晟跳过了中间诸多的寒暄铺垫，直接来到了最后。
“我也不想你为难，但是找房子也不是容易的事，这一点你也知道，再给我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一定搬走。”也不知道是为了给顾言棠台阶下还是给自己台阶下，周颂晟想都没有想直接给出了一个期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到底能干什么，但能在顾言棠身边多待几天就是赚到了吧。
周颂晟放低姿态的模样很让顾言棠愧疚，除此之外还有些微的心疼，毕竟他是为了自己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她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好。”顾言棠迟疑地答应，也说不出催他的话。
暂时达成了共识，然而两人的脸色都没有怎么变好，周颂晟沉闷的表情衬得空气都很是压抑。
静坐一会儿，同时起身，周颂晟率先大步往房间里走，在房门口的时候又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顾言棠，眼里浮浮沉沉，沉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让我出去？”
住了这么久都没什么事，最开始各种流言蜚语的时候顾言棠都只是笑笑就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变成习惯了，她却忽然要他走。
顾言棠呆在那里，一时不能回话。
连她自己都不怎么清楚这么迫切让周颂晟搬走的理由。
周颂晟的耐心似乎用完了，哑声追问，“是因为程愫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