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棠在手机这边下意识就点点头，点完之后才发现他看不到，可是一开口，那个“好”字就像鱼刺般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于是就是更加长久的沉默，在彼此的呼吸声中，程愫庭的自信和期待也一点点慢慢流逝，他本来是对顾言棠抱着微弱的希望的，哪怕只是一句犹疑的反驳，也好过这样无话可说的静默，那样就像是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话题可聊。
“……嗯，那就这样吧。”由顾言棠开始的询问，最后变成了程愫庭自说自话的一场闹剧，而即便程愫庭说完这句话，顾言棠也只是将手机捏得更紧，她是该说点什么的，终于在程愫庭挂断电话前一秒，像是不甘下的冲动，更像是不知所措地胡乱找借口，“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本意是关心的，最坏的猜想无非是国内情势已经定下来，他决定来国外发展。轻松一点的就是来看看老朋友，总之无论如何不会是冲着她来的。
程愫庭一怔，挂断电话的手指移开，第一反应是她在试探自己，随后又笑了，她试探自己干什么。
可是他来此的目的，说出去她会相信吗？
“来找你的。”内心真实所想总是等不到他仔细思考完这个又思考那个，担心顾言棠等不到答案会主动挂断，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说了出来。
那刹那顾言棠觉得自己是耳朵出了幻觉，程愫庭刚才说什么？来找她的？她没有听错吧。
他们好聚好散，现在来找她是为什么，补偿？警告？彻底划清界限？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各种猜测，又不能直接问出口，只能尴尬地笑笑，“别开玩笑了……”
果然还是被当做玩笑了。
虽然事先想到了，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还是席卷着他。
这种时候如果继续较真，会让她觉得更加尴尬吧，还是等他站到她的面前了再好好解释好了。
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减轻她的心理压力，那边忽然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收拾好了吗，要迟到了”，分明就是周颂晟的。
顾言棠也吓了一跳，看了眼时间，的确是快迟到了，不得不潦草结束和程愫庭的对话，“那我就先去工作了，你忙。”
事实上顾言棠是感激周颂晟的，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结束和程愫庭的通电，她说完那句话之后也很是忐忑，摸不准程愫庭到底是什么意思，尤其是他的沉默。
挂断电话将手机装在包里，一抬头就看到周颂晟急忙移开的视线，动作一下子慢了些，她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不知怎么的有点莫名的尴尬。
“我收好了，走……走吧？”顾言棠犹疑地指指门的方向，率先走过去，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要不要劝周颂晟自己找个房子？总是住在一起程愫庭难免会误会……不对，她关心他误会与否干嘛。
但这也不好，毕竟两个成年人又是孤男寡女的，给人说了闲话还是很难缠的。
她垂着头想着问题只顾往前走，也不看迎面而来的车，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她茫然抬头，周颂晟恶狠狠地盯着她，半晌又自我放弃似的，“走路就不要想七想八了，不安全。”
顾言棠完全回神，但替周颂晟找个房子的想法却这么留了下来。
要说对这一片最熟的还是李沈伦，即便知道他现在不怎么待见自己，她还是厚着脸皮贴上去询问，“你知道哪里有出租房子的吗？”
被拦下问了这么句话，李沈伦眉毛不受控制地扬了扬，火气蹭蹭地往上冒，“这种事来问我？你也住了这么久了，心里不清楚？”
他还着急去给程愫庭办出院。
“我也不是很熟所以才来问你的。”顾言棠理所当然地反驳着他的话，李沈伦压根儿没打算理会，绕过她，大步往外走，顾言棠并不放弃，脚尖贴着他的脚跟，一副他不答应她就不离开的样子。
“别挡我，我着急给愫庭办出院。”李沈伦见她跟着自己，一狠心说了句，顾言棠果然停了下来，半晌又跟了上去，只不过这次换了问题，“他住院了？严重吗？”
“哟，现在想起来关心了？”李沈伦阴阳怪气地看了她一眼。
“毕竟他是我丈夫，礼貌性地关心一下。”顾言棠这么回答着，言语之间带了些真假不清的关心和急切。
李沈伦大发慈悲似的，“小伤，不过就是被人打了几拳在背上开了个大口子。”
他故意说得漫不经心，顾言棠眼睛果然更加揪紧了一些。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这下程愫庭要欠他一个大人情了。
丢下还在失神的顾言棠，李沈伦脚步轻快地赶到医院。
程愫庭已经自食其力收好了换洗衣物，连被子都折好了，就差李沈伦带他走了。
“我说你啊，不要白费心思了。”李沈伦倚在病房门口，看着程愫庭四处查看是否有遗漏的地方，轻笑一声。
不明所以的程愫庭回头看着他，眼里透露出一种态度“你是傻子吗”。
“听我的，你再住几天，绝对会有大惊喜。”
程愫庭盯了他很久，然后默默地继续自己的动作，他急着去找顾言棠，要什么大惊喜。
慢着……脑袋灵光一闪，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猛地抬头看向门口姿势依旧的李沈伦，后者只是露出“后生可畏”般的欣慰表情点点头。
程愫庭手里的动作逐渐慢下来直到最后停手，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他还可以忍受几天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怀着这样的心情，程愫庭把收好的东西又一样一样地摆回去，乖巧地躺在床上，也不提出院的事。
到了晚上，万籁俱寂，偶尔护士走路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程愫庭班睡不睡地躺在床上，意识介于清晰糊涂之间。
“吱呀——”病房门被打开，程愫庭耳朵一动，全身放松，眼睛闭上，假装自己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