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术灵检查日的余温持续了一周后，就渐渐平息。
这一周里，不管是方棠本人，还是嘴上说着不信、行动上却每晚都在明珠佳苑门口晃荡的邝龙津，都没有遭遇意料之外的事。
“你的情报准不准确啊？”邝龙津问，两人现在又躲到了厕所的隔间，这里似乎变成了他们的接头地点。
“耐心点，你好歹也是邝家这一代的长子，能不能有点耐心？”方棠说。
“问题是我都蹲了一周了，什么情况都没发现，城市护卫队和那个小区的保安都已经把我视作什么图谋不轨之人了！”邝龙津抱怨。
“你姐邝妙丽最近在家吗？”方棠问。
邝龙津陷入沉默。
方棠继续说：“以她这种宅女的性格，一个礼拜不在家，你不觉得奇怪？”
“我说，”邝龙津挠挠头，“你的情报网络也太恐怖了吧，你是不是在我家装了摄像头，她在不在家你都知道？”
“这不重要！”
方棠说，“重要的是，她的举动很反常，所以，我让你蹲守是没毛病的。”
“问题是，为什么是明珠佳苑？”邝龙津说，“我查过了，我家在那里没有房产。”
“这我不能和你细说，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只要你继续蹲下去，总会有收获的。”
“但我怕是不能没有时间帮你了。”邝龙津突然说，“这一个礼拜我帮你已经引来了一些人的不满，我要是下礼拜再帮你，我怕我会被骂死。”
“一些人？”方棠瞥了他一眼，“是你三叔邝彦清吧？”
邝龙津张大嘴巴，良久，才感慨道：“这他妈都瞒不过你，你绝对在我身上装监控了，快说，装在哪儿了！”
“算了。”方棠却说，“下周我再找别人吧。你忙你的。”
“不会有事吧？”邝龙津既有些自责又担忧地问。
“放心。”方棠摆摆手，“一切尽在掌握。”
……
周末眨眼而过，这两天方棠是在臧天昊的武馆里度过的，他现在和臧天昊是合作关系，哪怕没有臧天昊许诺的半年训练时间，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他在葬天武馆也可以横着走。
不过方棠并不是那种会蹬鼻子上脸的人，并没有天天来，一方面是要回家做菜，另一方面则是他还是个学生，需要做作业，如果把时间都花在了武馆上，韩乌天肯定会再次找他谈话。
好在他有一个梦中训练场，有两个不知疲惫的沙包陪练。
这些天，方棠和他们俩打得有来有回，虽说还是无一胜场，可他觉得，胜利是早晚的事，他已经逐步看穿了这两人的进攻习惯，只要他自己的能力跟上，肯定能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成功击败对方。
转眼来到了周一，盛歌中学奇术教学教室，一个两百余平的室内操场，高三（1）班所有学生汇聚在此。
这届高三年级奇术教学的第一课，就将在这里展开。
教室后面坐满了人，有凳子坐的人在膝上摊开薄薄的本子，手里拿着笔；没有凳子的人端着相机，闪光灯已经关闭，噼里啪啦地摄个不停；亦有人叉腰站在一旁，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
在高三（1）班的学生面前，是一个姜黄色头发、穿着卡其色风衣的中年男人，高窄的双肩在风衣下微微驼起，自称戚如铁，是这次奇术教学的主讲人之一。
一般来说，奇术教学需要配备两位主讲人，以及八位助教。
奇术教学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必须有充足的人手在旁进行指导和监督，否则很容易出现差错。
这也是校方禁止学生在私下接引或使用奇术灵的原因。
戚如铁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过后，就踱着步，背着双手，说道：“接下来，我们直接进入这节课的正题。”
所有学生的眼睛都亮了，没想到这位老师如此爽快。
面对他们期待的面容，戚如铁笑了笑，“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知道，你们对于自己检查出的奇术灵有什么作用很好奇，但是，依照惯例，奇术教学的第一课是不会教授你们如何接引奇术灵的，这堂课我主要是先给你们讲理论。”
他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
所有人的脸上立时露出失望之色。
“老师！”一个小胖子举起手，他的面容平庸，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下巴，跟奶油面包一样，方棠看了一眼，这小胖子是熟人，那天暗戳戳讽刺翁斐然的正是他。
“理论知识我们都知道了，直接教我们怎么接引奇术灵吧！”小胖子说。
“是啊！”、“是啊！”……
他一说完，就有好多人附和。
“都知道了么？”戚如铁眯起眼睛，目光转向其他人，“你们都是这么觉得的？”
“嗯！”
起码有一半人朝他使劲地点点头，眼神里放射出希望的光。
“好！”戚如铁笑了，沉吟两秒，“那我考你们几个问题，如果你们都答得上来，我就不给你们继续讲理论了，直接进入实践，如何？”
“老师您放心！”小胖子拍了拍软趴趴的胸脯，指着男生队伍里最左侧，沉默不语的翁斐然，“我们高三年级的学神在这里，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答不上来算我们输。”
“是啊！”、“是啊！”……
又有好多人附和。
方棠眯了下眼睛，这小胖子这话可谓是把翁斐然架在火上烤啊。
“是吗？”戚如铁看向面色平静的翁斐然，嘴角一掀，“那我现在出第一个问题——”
他思索片刻，说道：“众所周知，奇术灵的接引前，准奇术师们需要经过漫长的两年冥想和经脉蕴养，谁能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答！”有人举手抢答，“因为磨刀不误砍柴工！”
“哈哈哈哈……”这个答案一出，哄堂大笑。
但戚如铁却笑着点头，“恩，很有道理，那么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了，为何全世界所有国家的奇术师都要求在十八岁后接引奇术灵，踏上神国十二阶，哦对，你们应该知道什么是神国十二阶吧？”
“老师你也太瞧不起我们了！”
有人不服气，“神国十二阶这可是连初中生都知道的东西。”
“那好，谁来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
“我来！”
江晓筑举手，她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酝酿了一下措辞，回想着江远舟曾经和她说过的话，说道，“因为人体和奇术粒子是两种维度的存在，人体要是想容纳奇术粒子，使用它们，就必须让自己先获得奇术粒子的认可，被它们同化。而长达两年的蕴养经脉，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做准备。
“形象地来讲，就是说我们花了两年时间为了变成奇术粒子，成为广袤奇术粒子海洋中的一滴水，所谓的神国十二阶，就是让我们从一滴水，变成小溪，变成大江大河，最终成为大海。”
说完，她一脸期待地看向戚如铁，希望对方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但是，戚如铁却只是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说道，“说得好，但是，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我们要十八岁以后才能踏上神国十二阶。”
“抢答！”
这时，一个留着伶俐短发的女生举起手，高声喊道。
戚如铁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来回答。
女生说：“因为十八岁是公认的发育完全期，十二经脉已经不可能再发生变化，继续渡引奇术粒子进行蕴养，也只是浪费时间。所以，十八岁以后，再踏上神国十二阶，是基于这个理论得出的最科学、最有效率的起步阶段。”
她的语气沉着而冷静，一看就是平时没少读书。
戚如铁眼中闪过惊讶，满意地点了点头，“恩，你说得很有道理。”
他没想到才高三就有人知道“十二经脉”了，如今的高中生真是藏龙卧虎啊！
“但是！”
戚如铁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十二经脉一说，你能知道，很不错。但你同样也要知道，这个说法只是东夏民间对于神国十二阶之所以是十二这个数字的片面解释，不能偏颇地认为它是对的。”
在奇术师协会内部，“十二经脉”一向是不被认可的歪理邪说，虽说戚如铁作为一个东夏人，也一定程度上认可这个说法，可他现在是代表奇术师协会给学生上课，立场在这里摆着，不能歪了屁股。
“说起来，”
戚如铁抬头看向其他人，“我的这个第二个问题，在国际上其实也没有一个公允的答案，算是拓展题吧，你们能答出十二经脉，我很惊讶，所以，算你们对，接下来，我问你们第三个问题，答对这个，我想，我们可以进行实践教学。”
“好耶！”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戚如铁清了清嗓子，说：“奇术灵究竟是什么？”顿了顿，补充道，“开放命题，每个人都可以各抒己见。”
短短的一句话，简单的八个字，却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奇术灵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把他们手头上的教科书翻到第12页，有关于“奇术灵”的那个章节，第一行字就下了定义。
奇术灵，是指人类通过继承、遗传或观想而掌握的超凡脱俗的力量的统称。
戚如铁这么问，当然是不希望他们背书，而是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过了良久，仍旧没有人举手，戚如铁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踱着步。
教室的后方，那些记者、媒体人和旁听的老师们，也陷入沉思。奇术灵是什么？这可真是一个具有思辨价值的广袤命题。
戚如铁欣赏着学生脸上思索的神情，颇有几分得意。
他很喜欢这种互动式的教学，比起填鸭式的照本宣科，这样能让每个人都开动头脑风暴的教学，更有效果。
三分钟后，终于有人举手了，是之前那个伶俐短发的女生，她很敢于展现自己。
戚如铁欣赏这样性格的人，可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的人反而会招来非议。
“你说。”戚如铁对她鼓励地点头。
“我觉得！”女生目光坚定，“奇术灵只是一种工具。就像炒菜要用锅铲，洗衣服要用机器，烧饭要用火。奇术灵也是一种工具，战斗型的奇术灵帮助我们抵御敌人，生活型的奇术灵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便捷。我们不必太高看它，它只是和火、和机器、和锅铲一样的事物。”
她的这番话，和上礼拜督促讲话的内容差不多。
“恩，其他人呢？”戚如铁让她坐下。
因为女生的这个回答中规中矩，所以戚如铁没有违心地表扬她。
“老…老师，我能说吗？”一只手似举非举，怯生生的询问。
“当然可以。”戚如铁说，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生。
“我…我觉得，奇术灵是武器，可以帮助我们保家卫国，帮助…帮助我们诛杀妖魔，对抗海兽，还可以——”
他说到一半，就被小胖子不屑地打断，“你说的这些谁都知道！”
说完，小胖子指着不发一言的翁斐然，激动地说，“老师，你快问问学神，他肯定有和我们不一样的见解。”
他如此殷勤的态度，让戚如铁摸不清他是真的崇拜翁斐然，还是有意捧杀了。
方棠坐在人群中，盯着小胖子的后脑勺冷笑，看来那天那个狗吃屎还没有让这家伙学乖。
“翁斐——”戚如铁刚想叫翁斐然回答看看。
就见方棠不举手直接站了起来，“老师，我能说说我的看法吗？”
“呃……”戚如铁一愣，随后点点头，“你说。”
方棠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觉得，奇术灵，就是人类将自己转化成奇术生物后，通过观想神灵等方式，将我们现世的一些物象、概念反馈到奇术世界，然后，奇术世界，又将这些物象、概念的特质，投影到主世界后产生的具有非常效力的具象化产物。”
他说完，满堂寂静。
戚如铁目光呆滞，这学生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为什么组合到一起，他就不明白了呢？
一旁，坐着的翁斐然抬头看了眼方棠，眼中眸光闪烁。
“我去，什么时候方糖的学术造诣超越我和魔王了？”赵翠翠眨巴了眼，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