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篮草鸡蛋不轻不重，但一直捧在手里也是个累赘。
顾至深低眸看了眼把篮子当宝似的抱在怀里的安助理，没什么情绪，“好意领了。”
“我知道你们不缺东西，但是真的，这些鸡蛋比超市卖的有营养，不信你看。”
安助理一边做手势一边拿出一个鸡蛋，磕了一半，露出里面亮黄的蛋黄。
“我妈草鸡蛋最养身体了。”
可能是听到养身体这类的词，顾至深似乎迟疑了几秒。
安助理依然低着头，“东西我放这里了，拜托你们收下吧。”
见男人没有一丁点拒绝的意思，宋宋脸上的笑像是真的，环手抱胸，慢条斯理地端起那个篮子，“行，那就收下了。”
说着摸了摸肚子，“好饿呀，这么快就中午了，小安要不留下来吃饭？”
完全是客气话，知道对方的胆子小，不会留下来。
果然，安助理摇头拒绝。
宋宋提着篮子往里面走去，太过于心不在焉，没注意到脚下铺垫的鹅卵石，一不小心踩滑了，连人带篮子统统跌滚在地上。
一篮子的鸡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流露在外的蛋黄证明它们基本都碎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安助理怔怔地望着那边。
顾至深已然快步走过去将女人扶了起来，眉目微蹙，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有没有受伤。”
宋宋也有点懵然，“没。”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狼藉，一时不知所措。
顾至深有条不紊地吩咐佣人过来快速清理下，然后又检查宋宋身上是否受伤，除了磕破了外皮没有伤口，他放下心来。
站在门口的安助理有几秒的愣神，不等他们开口，人已经带着小跑离开了。
矮胖的小身形跑起来十分笨拙，又难免让人同情。
男人的皮鞋踏过那片狼藉，并没有回头多看一眼，和宋宋一起去餐厅用饭。
宋宋很安静很沉默，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但见男人没有提及的意思，索性不想多出一桩事。
“下午带你去医院。”
饭吃到一半，顾至深静静陈述。
她抬眸，一瞬不瞬直视着男人的眼睛，“去医院干嘛？”
“和宛若说句对不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确定？”她喉间溢出的冷笑充斥着嘲讽，“你确定的话，我也能确定。”
男人无奈抿唇，“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听你话是吗，你是我的老公就眼巴巴看着我受委屈不说，还要继续逼我？”
“比起委屈，我觉得你的安全更重要。”
安全，是指顾宛若告她这件事吗。
宋宋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找洗清的证据？”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找到，不能确定能保你平安。”他和她对视的时候从来没有躲闪过，现在亦是如此，“宋宋，道个歉有那么难吗？”
“为什么明明是她陷害我还让我给她道歉，为什么之前她用象棋耍心眼的时候你只是给她轻微的惩罚！”
她的嘴里接连抛出两个为什么。
情绪太过激动也太过奔溃。
在她是宋乐的时候就受到顾宛若很多欺负，遇见他们兄妹两个之前，她生活得多自在，喜欢上顾至深，被人嘲笑自不量力不说，还经常被人泼冷水。
这些她都忍了，那是因为年幼。
现在她是宋宋，不能再这么任人欺负。
“你要是能找到宛若陷害你的证据，我的做法同样如此。”顾至深低沉地呼了口气，“你也可以逼她道歉，不是吗？”
“没有证据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他没回答，默认。
是啊，这世上有人杀了人，只有没有证据，没有人追究，就仿佛没有发生过。
“这样吧。”宋宋突然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陈述，“我去拟离婚协议，你把字签了后，我就去道歉，从此以后，和你们再无瓜葛。”
良久的沉寂。
空气流淌着平缓的气流，男人抿了抿唇，指尖有的没的扣着桌子，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差到极端。
好一个再无瓜葛，说得轻轻巧巧。
“告诉我，这是你冲动的想法，还是考虑后的。”他云淡风轻地问。
“在此之前我就不想喜欢你了，现在更是讨厌，对你的感情不够婚姻的延续，何况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减。”
她想起自己是宋乐的时候，对这个男人的怨越来越深。
可终究是有感情的。
可他一直让她失望。
“你不喜欢我吗。”男人像是没听到她的陈述，“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嫉妒安助理，打翻她送的鸡蛋？”
“等等……什么情况？”宋宋一脸懵逼，“我打翻，的确是我打翻的，但我不是故意的。”
“呵。”
“你不信？”她顿感可笑之极，“我的心胸到底是有多狭隘会去嫉妒一个存在感低得离谱的小妹子？”
他捏了捏眉心，“你摔倒的时候，应该可以护住那篮子里的鸡蛋。”
经过这么一提醒，宋宋认真回想当时的情景，她是被绊后往前倾的，如果用手护篮子的话完全可以，只不过她可能会摔得更重些。
如果是她很宝贝的东西一定会当命似的保护，如果当时捧的是水晶的话，没准真能牺牲自己。
但那是鸡蛋。
宋宋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有意的，潜意识里不喜欢那篮子鸡蛋，毕竟她被绊的时候，大可以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护着篮子。
而不是双双都倒在地上。
“随你揣测好了。”宋宋颔首，似笑非笑，“反正我对那篮子鸡蛋没什么好感。”
更何况他当时欣然接受的样子让她很不爽。
“你身体不好，我原本是想拿来给你补补的。”顾至深淡淡嘲弄低笑了声，“可惜了。”
“不需要，我要是喜欢，开车去郊外牧场弄几篮子都行。”
“嗯……”
宋宋放下筷子，说了句我吃饱了便上楼。
拟协议。
先是上网查了下该如何拟协议，他们之间没有孩子，也没有财产分割，协议内容少得可怜。
带着寥寥几行字，a4纸从打印机里吐出来。
宋宋认真地看了一会，听到开门的声音，正是顾至深，“来的正好，签字。”
话音刚落，手中的纸张就被男人夺了过去，看都不看，扔进垃圾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