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深远道而来,皇帝特意准备了个小小家宴。
入了宫,顾云深先去见了太后。
太后曾到金州看望过顾云深一回。
那时顾云深尚且年幼,整日汤药不断。
太后心疼不已,想要将他带回京城亲自照顾。
顾云深拒绝了她的好意。
因为他的父亲还在那里。
太后没有勉强。
京城与金州相隔太远,出行耗费人力财力不说,关键太后身体也不好,经不起旅途颠簸。
太后遂改探望为写信。
知道祖母挂念,懂事的顾云深每次都是报喜不报忧。
此次若非林公公他们走了一遭亲眼得见,太后还不知孙儿已经病得这般严重。
老庆王就他这一根独苗,太后心急如焚,当即痛哭一场,甚至惊动了皇帝。
“这孩子自小孤独无依,哀家不能让他临了了还要孤孤单单地离开。”太后如是对皇帝道:“否则哀家死不瞑目!”
好在顾云深同意到京城来。
能及时知道他的情况,太后总算能放心些。
许久未见,她记忆中的小小年少长高了,也更瘦了些。
太后眼眶酸涩。
“皇祖母。”顾云深按规矩行礼。
太后哪里舍得他跪,赶忙扶住他:“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孝顺,往后在哀家这儿不用讲究这些。”
顾云深却坚持磕了头。
“云深不孝,让皇祖母挂心了。”
太后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王爷,快坐吧。”桂嬷嬷道:“外边天寒地冻,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顾云深身边就一个侍卫李寻。
男人再如何仔细,始终比不上女子贴心。
太后问了许多,最后没忍住,把话题转到了他的个人问题上。
但顾云深还是那句话。
他不想拖累别人。
“嘉颖是个好姑娘,她值得更好的。”
他态度坚决,太后只得作罢。
家宴是在晚上。
皇帝把几个儿子全部叫了过来。
除了邺王顾云川,顾云深与皇帝以及其他几位皇子,皆是第一次见面。
太子容貌与皇帝最为相似,眼睛偏狭长,明明笑着,却总有几分阴郁之感。
五皇子瑞王是个斯文读书人。
六皇子康王年纪要小一些,眼神透着一股精明。因为生母位份不高,他平日总跟在太子后面溜须拍马。皇帝觉得他过于谄媚,不大喜欢。
剩下的两位皇子一个六岁,另一个是贤妃的儿子,今年满四岁。
“云深初来乍到,你们几个当哥哥或是弟弟的,要多多关照他。”
皇帝点了太子,邺王,瑞王和康王的名。
“平日有空多走动走动。”
“儿臣领命。”太子第一个应道。
瑞王和康王随后。
顾云川平日寡言少语,皇帝习惯了,懒得说他。
顾云深以茶代酒:“谢皇上。”
皇帝笑容温和:“你与朕是一家人,无需客气。”
宴席一派和谐。
直到顾云深突然咳血。
皇帝急忙召了御医前来。
御医诊脉后,给顾云深开了药。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顾云深这状态可再受不得寒气,皇帝让他在宫里住下。
回到飞霜殿,皇帝把御医又叫了过来。
“庆王身子到底如何?”
御医如实道:“王爷先天不足,尽管这些年一直服药,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如今王爷多次咳血,恐怕……”
皇帝眸光凌厉:“恐怕什么?”
御医额头紧贴着地面:“时日无多。”
“时日无多……”皇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依你所见,他还剩多久?”
御医诚惶诚恐:“至多,一年。”
-
凌月瑶给江晚寄了一大包邀月楼的糕点。
江晚没有吃独食,拿出来给大家分享。
天寒地冻,休沐在家的陆君尧和陆君妍去清秋阁找她聊天。
陆君妍吃着核桃酥,怀念着玉山的温泉。
“真羡慕庆王。”她感慨。
江晚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他有什么羡慕的?”
陆君妍说:“他家里有温泉啊。”
“真的?”江晚涨了见识:“这么好?”
陆君妍解释:“皇上知道庆王身体不好,特意赐给他住的。”
在家就能泡温泉,这属实让人羡慕啊。
江晚想去参观一下。
陆君尧不屑道:“有温泉又如何,只怕他无福享受。”
江晚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说。”陆君尧放下瓜子:“前两天他在宫里咳血了,当着皇上的面,把皇上吓坏了。”
“怪不得他会拒绝赐婚。”陆君妍对江晚道:“这么说来,他还算个好人,没有拖累你。”
江晚有些心不在焉:“他是挺好的。”
陆君尧瞧了瞧她:“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我跟他是朋友。”江晚声明:“只是朋友而已。”
陆君尧眯起眼:“是吗?”
“我骗你干嘛?”江晚反问:“难道你的好朋友生病了,你不会担心吗?”
陆君尧点点头:“那最好。”
-
转眼便是新年。
因为添丁,长信侯府今年格外喜庆。
年夜饭当晚,江梓晴又给众人送了一份惊喜。
她不过吃了两口鱼,旋即吐得稀里哗啦。
而其余人都好好的。
那问题在她自己。
侯夫人是过来人,立即让下人去找了大夫。
大夫一把脉,果不其然,江梓晴怀孕了。
“两个月左右。”大夫道。
韩瑾是长子,江梓晴肚子里的是嫡子,意义完全不同。
太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太好了,太好了!”
韩振轩激动地握住江梓晴的双手:“晴儿,我们有孩子了!”
江梓晴还有些懵。
但见韩振轩如此高兴,她受到感染。
“嗯,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太夫人嘱咐韩振轩:“往后你可要好好照顾梓晴,绝不能欺负她。”
“祖母放心。”韩振轩爽快应道:“晴儿是我的妻子,我爱护她都来不及,又怎会舍得让她受委屈。”
江梓晴感动不已。
太夫人又对侯夫人道:“梓晴怀了身孕,就不方便再照顾瑾儿,让瑾儿搬去我院里吧。”
江梓晴求之不得。
不过戏还是要演一演。
“不碍事的,祖母。”江梓晴假惺惺地道:“瑾儿晚上有时哭闹,会打扰到您的。”
她现在是全家人的宝贝,太夫人体贴道:“只要不吵到你就行了。”
当天晚上,韩瑾便被抱去了太夫人院子里。
韩振轩则搬回了翠竹轩。
江梓晴心满意足。
侯夫人怕小夫妻不懂分寸,特意叮嘱两人不可行房。
这天半夜,江梓晴忽然醒了。
她手往旁边一探。
空的。
江梓晴睁开眼。
月光朦胧,屋内光线昏暗。
她看着那道模糊的影子。
“振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