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瑶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万生表哥是在她六岁那年。
他们一群小孩出去玩儿，她不小心磕破了膝盖，疼得走不动路，是万生表哥背她回的家。
那时候她就喜欢万生表哥。
后来父亲母亲告诉她，等她长大了，要当万生表哥的新娘。
哪怕这些年没有见过面，她对此一直深信不疑。
终于，姨母派人接她去金州。
满心欢喜地到了罗家，迎接她的是第一个打击。
万生表哥不记得她了。
而且不知为何，他还整日喝得烂醉。
她向姨母询问缘由，姨母却闪烁其词，只安慰她别担心。
她总觉得古怪，于是花了点银子，终于从罗家丫鬟嘴里得知了第二重打击。
万生表哥喜欢上别人了。
更气人的是，那名叫江晚的女子竟然拒绝了万生表哥。
她伤心又嫉妒。
然而听完江晚的事迹之后，她对她不再是讨厌，而是敬佩。
江小姐那般仗义勇敢，难怪万生表哥会动心。
这会儿见到本人，江晚的明艳更是让凌月瑶自惭形秽。
“你是谁？”江晚打量着凌月瑶：“你表哥又是谁？”
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凌月瑶先是红着眼眶致歉，然后把罗万生消沉买醉的事情告诉江晚。
“江小姐，现在只有你能劝表哥了。”
江晚微笑：“凌小姐，我只是个外人。”
“可表哥喜欢你啊！”凌月瑶激动：“江小姐，你就看在表哥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求你救救他吧！”
凌月瑶像极了电视剧里面看到的痴情女子，为了心上人甘愿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江晚有种自己是个渣女的错觉。
她不说话，一心期盼罗万生走出阴影的凌月瑶别无他法，竟朝着江晚下跪。
“江小姐……”
江晚和小楠都吓了一跳。
好在江晚反应快，及时扶住凌月瑶。
“你这是做什么？”
凌月瑶红着眼：“江小姐，求你见一见表哥吧。”
-
邀月楼。
又一个酒壶空掉，罗万生重新拿了一壶，正要往嘴里倒，雅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他下意识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迷迷瞪瞪的目光落向来人，他倏地一愣。
以为自己喝多出现幻觉，他甩了甩头，定睛再一看。
江晚！
是她没错！
她不是不愿意嫁给他么，怎么会来这里？
不对，她怎么知道他在邀月楼？
难不成是特意打听过他？
她想跟他说什么？
内心掀起一阵激荡，罗万生紧紧攥着酒壶，努力做出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瞧着她：“你来做什么？”
他期盼着江晚是后悔了。
只要她说一句软话，他可以既往不咎。
罗万生目光炯炯地看着江晚。
说啊！
说你后悔了！
说你要嫁给我！
他想得异常美好，可惜——
“我来见你，是受人所托。”
简简单单四个字，无情地将罗万生的满腔希冀打得粉碎。
眸光变了几变，他冷笑着下逐客令：“我的事，与你无关！”
江晚也不恼：“行，那说点跟我有关的。”
往日里他想跟她多说一句话都是奢望，今日却反过来，江晚没皮没脸地缠着他。
以为江晚是成心戏弄他，罗万生灌了一大口酒，咬牙切齿道：“我跟江小姐无话可说。”
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江晚皱下眉，并未介意他的态度。
她悠然地瞧着他喝得通红的脸：“你就这么点出息？”
罗万生眼神一凛，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江晚丝毫不怕：“平时仗着家里有钱不好好读书，整日游手好闲，现在受一点挫折就颓废摆烂，罗万生，就你这样，我凭什么看得起你？”
她字字扎在心头，罗万生猛地起身，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要吃人一般：“你——！”
江晚迎着他的目光，淡定得气死人：“我哪里说错了吗？”
罗万生心口急剧起伏，涨红了脸地盯了她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坐回去。
攥了攥手，他闷声问她：“若我像振轩那般用功读书，你会喜欢我？”
江晚：“……？”
“不会。”她如实道。
罗万生心梗。
“但我不会再瞧不起你。”
我要的是你瞧得起么！
罗万生闷头喝酒。
江晚又道：“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
罗万生以为自个听错了：“朋友？”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吃喝拉撒没什么特别。假如，假如我嫁给你，等新鲜劲过了，你会发现其实我也很无趣，会厌倦。而我会怪你变心，怪你花言巧语骗我。然后我们会互相埋怨，整天吵架，不得安宁。”
江晚有点口渴，然而桌上全是酒壶，她只能忍着：“但是朋友就不同了，没有负心薄情，也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你何时听说两个人因为朋友当久了而翻脸的？”
罗万生觉得此话颇有道理，一时竟无法反驳。
可他到底不死心。
“我绝非薄情寡义之人！”他信誓旦旦道。
“将来的事，咱们谁也说不清楚。”江晚晃了晃食指：“即使你能始终如一，但是真的值得吗？好比现在，你这般折腾自己，你的亲人为你担心为你流泪。可我就算亲眼看到了，并没有一丁点感动，也依然不会改变主意。”
她顿了下：“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罗万生沉默。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是当贤妻良母的料。”江晚趁热打铁，继续给他洗脑：“所以，我们真的没必要做夫妻，兄弟情不是更好吗？”
罗万生傻眼：“兄……兄弟情？”
-
江晚一出去，等在外面的凌月瑶立即上前询问情况。
江晚冲她笑了笑：“放心。”
凌月瑶感激：“多谢江小姐。”
看着她欣喜的模样，江晚迟疑了下，忍不住对她道：“凌小姐，爱别人的时候，千万记得也要爱自己。”
凌月瑶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江晚没有过多解释，只道了句：“告辞。”
罗万生跟着从雅间出来。
江小姐没骗她，表哥整个人瞧着精神多了。
凌月瑶心头一涩。
果然还得江小姐才行啊。
“表哥。”她小心翼翼地喊罗万生。
回想起江晚临走前的一席话，罗万生皱了下眉，躲开与凌月瑶的对视。
“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