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祭，仍旧跟往年一样设在清宁宫。百官很早就到齐了，王孙公主及亲眷也位列其中。林笑优是被祁湛寒从床上拖醒的，累了大半月，她的状态还没调整回来，站在队列中时，人还是恍惚的。只觉得周遭嗡嗡作响，人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全都是：自家谁遭了疫病，廖太医的药多么多么的管用。“你打算一直这样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吗？”
祁湛寒声音森冷，扑在林笑优的头顶上。林笑优响应的抬了抬眼皮，只觉得眼前一片金黄，耀眼的不得了。“这里就是清宁宫啊？”
看清偌大宫殿的瞬间，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宫顶发光的真是金黄的琉璃瓦，这是彰显皇权的象征，朱红大门，无比庄重。殿宇内水晶玉璧为灯，云顶檀木作梁，奢华又气派。整个清宁宫占地面积堪比湛王府内院，林笑优和祁湛寒就站在宫门口的台阶下方，而他们身后，还长龙一般站着文武百官。后来林笑优了解到，清宁宫是皇家举办祭祀的专用场所。宫苑中有一汪碧绿而明镜的福清池，池中浮萍已满，景致宜人。坐落于福清池畔的高台，就是待会儿要做春日祭之用的。“所以，待会儿陛下要站在那祭台上，当众抽名字么？”
“是高台，高台！”
祁湛寒纠正。“湛王殿下，煜王殿下等已经在高台旁等着了，陛下稍后即到，针对选祭司之事，需要您去商议。”
乐公公过来传话，朝着林笑优点了点头，便随着祁湛寒一同去了。由于钦天监定在了午时为吉时，所以清宁宫专门准备了一些茶点，供人食用。林笑优独自随着人潮进殿，这里仿佛只是哪个府中的家宴，朝臣和王孙贵族们走走停停，聊着近日热闻。可不管是疫病起源，还是老城区的动乱，都绕不开湛王夫妇。她旁若无人的享受着茶点，只觉得口感清甜而不油腻。“哟，湛王妃您还吃得下呢？那么多人命因为你填进去了，罪魁祸首倒是逍遥。”
一道女声传来，在诸多侧目和小声议论中，格外刺耳。有资格这么招摇的指着林笑优谴责的没几个，昭亲王妃就是其中之一。她很会挑时候，诸王这会儿都在宫院里的高台上，没有夫君的倚仗，她不认为林笑优有多难摆弄。林笑优记得昭亲王妃，当即嘴角微勾，吃得更香了。“湛王妃，这是做贼心虚吗？”
昭亲王妃愈加过分，摆明了就是在挑事儿。“王妃那天没进老城区看病，让疫病烧坏了脑子吗？”
姿态优雅的抿了一口清茶，林笑优头也没抬的怼道。“你？你竟敢忤逆长辈！”
“是啊湛王妃，实在不应该这样对昭亲王妃说话，你身为晚辈，道个歉也就是了。”
刘大学士的夫人，有一品诰命，所以今日得观春日祭。“对为老不尊的道歉？你好这口你来！”
真是大型职场PUA、，当我新人好欺负？刘夫人是跟昭亲王妃一起进来的，所谓的给人台阶下，不过是一搭一唱的演戏罢了。谁都知道，昭亲王妃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刘贵妃的表姐。隔着这层关系，她自然要抓着林笑优“疫病始作俑者”的身份，当着皇族的面，好好敲打敲打她。可是没曾想，这个孤家在外，无依无靠的郡主，竟然气定神闲的大肆还嘴！胆量还不小！昭亲王妃高举起手，冲着林笑优扇来。林笑优一把抓住，眸色微凛，“大病初愈本该在家歇着，跑宫里来操心别人家的事情，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一手扣住她的手肘，一手端住她的肩膀众人只听“咔咔”两道声响，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得昭亲王妃杀猪般的嚎叫，“啊！你这个贱人，到底做了什么！”
她的右臂耷拉着，仿佛没有骨头连着，软软的悠荡在半空。众人都看傻了，一时不敢反应。都说辽人性子豪爽，可任谁也想象不到，她敢这么干！“简直岂有此理！来人！”
附和昭亲王妃的那位夫人大吼一声。原本以为只是女眷之间拌嘴的朝臣和王孙贵胄们，这会儿也正了脸色，谨慎观察。三五个禁卫军闻声前来。都被昭亲王妃的杀猪叫震慑住了。刘夫人慌乱的指向湛王妃，“把这个忤逆尊长，目中无人的家伙给捆了，交给皇后娘娘发落！”
禁卫军们一时愣神儿。过往湛王殿下是怎么在慈仁宫袒护湛王妃的，他们都有所耳闻，虽说昭亲王妃地位很高，但也高不到让禁卫军们扛着冒犯湛王殿下的风险，对湛王妃动手。这样的事儿，借他们八个胆儿也不敢！“谁要捆本王的王妃？”
祁湛寒一亮嗓，刘夫人的心头就是一颤。昭亲王妃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了，眼见着手臂就那么垂荡着，她焦急不已，若就这么失去一条手臂，她可是赔大发了！她绝饶不了湛王妃！所有人都定住，下意识后退半步，给祁湛寒让位置。定定看着昭亲王妃，祁湛寒一把将林笑优护在怀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本王只想听你说。”
“自疫病起，都说我是始作俑者，这委屈我受够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湛王妃没有装柔弱向湛王哭诉，而是硬气且刚的这样说道。祁湛寒寒瞳微凛，逼视着对面已是满头大汗的昭亲王妃，“所有人听着，无论恒流镇之事，还是此番京城之事，从未亲眼所见的人，没资格对本王的女人指手画脚，倘若再被本王听见一次……昭亲王妃的下场，是轻的！”
昭亲王妃的脸色发紫，一半是痛的，一半是窘的。皆闻湛王如何宠爱湛王妃，今日一见，众人心中有数了。再说湛王妃，看着柔弱的小姑娘，却并不好惹。且看她对付昭亲王妃的那一招，不过寸秒，竟让人痛不欲生。“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康公公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清宁宫内的冷沉气氛，所有人跪拜下去，昭亲王妃死咬着唇，再不敢发出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