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祯不会写字。
呃，这么说不准确，准确的说法是杨祯的字不能见人。当然了，这个还在其次，最大的问题在于杨祯伤的就是右肩，现在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
他也不知道萧宝臣对于他的伤势，给承业太监说了多少。
这个回信不亲笔写的话就离谱。
杨祯只能先把承业太监糊弄过去。“承业总管，我回去想想怎么回信。给母后的回信，我还是得好好斟酌斟酌。”
萧宝臣当然不会将杨祯的真实伤势告诉给承业太监，毕竟，杨祯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差点把皇子的命送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是承业太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略带怀疑地问道：“殿下现在不方便的回信么？”
杨祯笑着挠了挠头，遮掩道：“这不是字丑，拿不出手么？”
杨祯的这个理由还是挺不错的，但是这个理由不足以让承业太监满足。
承业太监突然出手，杨祯下意识的用右手格挡。但是一来在仓促之间，不及抵挡。二来自己的右手终究是旧伤未愈，力量跟不上。
承业太监一把就抓住了杨祯的手腕，抓得很紧，像钳子一样。杨祯吃不住疼，呻吟了一声。
承业太监浅尝辄止，立刻收了力道。
他先对着杨祯施了一礼，然后告了个罪：“请殿下恕老奴无礼之罪。”然后他转向萧宝臣，问道：“老郡公，殿下的这个伤势，和您说的似乎有些出入啊。”
萧宝臣面色有些凝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承业太监的质询。
杨祯急忙给萧宝臣解围，道：“承业总管，您久居深宫，不知道前方战事诡谲。我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我没有听从老郡公的号令。我违抗军令，罪该万死。老郡公对我实在是已经网开一面了。”
萧宝臣听了杨祯如此说，那自然也得表个态了。“承业总管，没照看好殿下，我自会向陛下请罪的。”
萧宝臣也没办法，他也只能用这么生硬的方式回应承业太监。
不管怎么说，杨祯的身受重伤也是事实。
承业太监也只是代替皇帝质询一下而已，他也没办法去追究谁的责任。
“老奴要查验殿下的伤势，希望老郡公不要见怪。”承业太监不知道则已，他既然知道了就得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杨祯看了看萧宝臣，又看了看承业太监，知道这个事就得按承业的要求办了。
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承业总管，就按你的要求来。反正我看你不查验也不安心，不过，这事能不能瞒着皇后啊。我实在是怕她难过啊。”
“老奴会将殿下的意思传达给陛下，一切都由陛下定夺吧。”承业太监不愿意给什么承诺，他在这个问题上也做不了什么承诺。承业太监对自己的身份有个清醒的定位，他是皇帝的奴才，他只需要将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复述给皇帝就好了，至于他怎么做做什么，都得由他的主人皇帝陛下来决定。
杨祯看着眼前的承业太监，他想起了薛猛。这承业太监和薛猛是一个路数，按他们的级别来说，薛猛很有可能就是承业太监一手调教出来的。他们都是一样的狡猾且有原则。
杨祯作为还没暖热呢，就得跟着承业太监去查验伤势了。
“殿下在这吃了不少苦吧？”承业太监问道。
杨祯听到这样关心的话又有些感动了。就像他活着的时候经常看到的那句话，大家只关心你飞得高不高，没人关心你累不累。眼前的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太监，别管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至少还走走流程啊。
承业太监察觉了杨祯的异样，他不知道自己这样一句没有问题的话为什么会引得这位四殿下这样的失态。“四殿下，老奴这是说错话了？”
杨祯被承业拉回了现实。
“承业总管，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虽然是个皇子，但是还称不上是人上人。承业总管应该知道我曾经的为人，相信您应该也是不齿我的为人吧？”杨祯在这个平行宇宙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话直说。
“老奴不敢。”承业当然不会说什么不合适的话。
杨祯也不指望能够和承业太监赤诚相见。“我以前不过是一滩烂泥，想要变化吃点苦也是正常的。承业总管走到今天，应该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吧。像我吃的这些苦，和您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温柔的语言，往往能够成为最有效的武器。
杨祯的这一番感同身受确实是打动了承业太监。
他能成为皇帝身边最被信赖的总管太监那可真是九死一生啊。
“四殿下，老奴也说句大不敬的话。以前的您确实是……是……”对于承业太监来说，谨慎是深入骨髓的，这大不敬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是烂泥扶不上墙！”杨祯替承业太监说了出来。
承业太监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好在杨祯给了个台阶。他果断地给自己来了一个嘴巴子，杨祯听着那清脆的响声都感觉疼。
“请殿下恕老奴狂悖。”承业太监无论如何还是得扮演好一个奴才。
“承业总管，你们啊，活得太累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也挺累的。大家都各有各的难处。我觉得现在的我不过是还以前的债罢了。苍天饶过谁啊。”杨祯的实诚和直接向来都是缩短交流成本的法器。
当然了，那是因为杨祯在当普通人的时候遇到的都是好人，而杨祯在当四殿下的时候，他可以不买任何人的账，甚至他都可以不买皇帝的账。二世祖的标配不就是这样的么？
“殿下现在能够体恤我们这些奴才了，着实让老奴感动啊。殿下孝敬皇后的心意，老奴会一字不落的传达给陛下的。”
“就是想尽一下自己的义务，儿子儿子做不好，当兵当兵当不好。实在是惭愧至极。”杨祯最初的想法就是当爹妈的好儿子，现在鬼使神差的跑到边境当大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