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蔡家七老爷的奇遇
火球追逐着大卦佬牛屎饼饼的兄弟，一会儿在他的头顶跳跃，一会儿紧跟着他的脚后跟，步步紧逼。
大卦佬那兄弟，只是没命地奔跑。
他一会儿跳上坟堆，那火球紧跟在后。
一会儿他没有了出路，只得钻进了荆棘刺蓬。
那火球就不再走了，像是在荆棘刺蓬外面等着他似的不动。
待他从那荆棘刺蓬里钻出来，人往哪里走，它就跟着往哪里走。
如此的形影不离。
那鬼火也是奇怪，人走它走，人停他了停，人快它就快，人慢它就慢。
叫是死死地盯着牛屎南瓜的兄弟不放。
牛屎南瓜的兄弟被那鬼火追逐着，越走越远，渐渐地脱离了红皮老鼠的视线。
红皮老鼠站在那望风口，像一根枯木一样，不肯动弹。
这边，土坑里的竹板公鸡在用新的沱舌头撬杠插进了棺材档板的缝隙，正使着劲撬，棺材板被撕裂的声响伴随着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揪人心肺。
牛屎饼饼身子伏在土坑的口，双手支撑到土坑的边缘，对正面的人发号司令。
“你个死笨猪呀，这么久了还没有撬开，等着天亮了让姚眼镜的官差和衙役来抓了你，扔到河滩上遥鬼头大刀剁脑壳吗！”
土坑底下的两个人没有回复他，这会儿正拼出吃奶的力气，试图把那棺材板的档板给撬出来。
这并非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石桥这一带的棺材，多被人称作千年老屋。
打制棺材是有很多讲究的。
人生在世，不过百岁。
而那棺材，却被称作千年老屋，自然寓意很深。
所以，人到年老时，应付把打制棺材当作一项特别庄重的事情，成为一个老人，老人全家，甚至于大家族和大家族的头等大事。
这里不作细表。
蔡家七老爷这楠木棺材，出于道木师的手艺。
棺材匠道木师以手艺出众而闻名遐迩。
道木师打制棺材，板材间全然结合密实，甚至连一根头发丝的缝隙出找不出来。
竹板公鸡两个人虽然得手，把蛇舌头撬杠扎进了板材结合的一条缝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没有把两块木板间撬开。
这是他们最恼火的。
天啦，卯时跑得快，寅时咬得紧。
寅时若是偷懒，巴不得早点把值星的责任交给辰时，那就不好办了。
天一亮，真相大白。
事不家迟，只在速战速决。
大卦佬跳下土坑，伸手把两个笨蛋推开，跪在棺材的脚档板前，嘴里念叨道：
“我的个七老爷呀，你收得这么紧干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也是讨着一条生路，来世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这么说着，他动手用那撬杠，插进由竹板公鸡捣出来的一条缝隙，使了一把力气。
说来也怪，以竹板公鸡的力气，至少在大卦佬三位以上。
大卦佬牛屎饼饼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也不济竹板公鸡的一臂之力。
这是铁定的事实。
可这会儿，只怕是里面的七老爷认了亲人，大卦佬手中的撬杠插进那棺材板一撬，一条缝隙慢慢裂开。
竹板公鸡两个人同时听到木板开裂时吱呀吱呀的声响。
棺材的脚档板果然被撬开了！
大卦佬懒得跟竹板公鸡他们啰嗦，一不作二不休，使出力气，把那棺材板直接给撬了出来。
月光之下，蒙胧之中，蔡家七老爷穿在脚上的一双布鞋暴露在他们眼前。
恰好一个火球滚过来，土坑里顿时一片晃亮。
大卦佬眼睛毒辣，趁机看清楚了里面的一切。
大卦佬把蛇舌头撬杠一甩，猫着身子，往棺材里钻。
棺材里一团漆黑。
大卦佬顾不得许多，手脚并用，死命地往棺材里钻。
竹板公鸡看到他的屁股露在棺材外面，双腿用劲。
折腾了一阵儿，大卦佬突然缩出身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咒骂竹板公鸡他们两个人：
“狗日的，你们两个，是人还是鬼，笨得像一头猪，冰不知道在后面使一点力气，老子一个人怎么能钻到里面去呀？”
竹板公鸡两个面面相觑，听任他咒骂。
骂过了，牛屎饼饼也不计较，只是吩咐他们在外面使劲。
牛屎饼饼重新猫下腰身，在七老爷的脚底下跪着，往棺材板上碰撞磕头，嘴里喊叫道：
“七老爷开恩，七老爷您得开恩呀！”
喊叫过后，牛屎南瓜的脑壳就往棺材里面钻。
他心情急迫，动作缓慢。
土坑里的人看不到他的笨拙。
牛屎南瓜双腿向外蹬，不停踢打。
竹板公鸡两个人上前抓起他的一双腿，往棺材里面塞。
牛屎南瓜双腿踢打，用力太猛，三两下，一只脚正好踢中竹板公鸡的下身，一只脚正好踢到另一个人的嘴脸。
竹板公鸡一屁股坐到地上。
另一个人栽了下去，双手捂脸，差点要哭出声来。
大卦佬在棺材里面咒骂不停，可他的声音，外面的人压根儿就听不到。
什么时候，红皮老鼠从望风的地方跑了过来。
他本是要向牛屎南瓜报告那鬼火追人的事情，身子趴在土坑边沿上，看到里面的情形，倒是把自己的意愿给忘记了。
突然，过来发帖鬼火从什么地方爆燃，只听得嘭通一声，它腾空而起，在不远处烧得雪亮。
红皮老鼠吓了一跳，惊骇之中，他把上身从土坑里缩上来，那鬼火却突然熄灭了。
红皮老鼠站起来，望了望天色，东方露出了鱼肉肚白。
公鸡打鸣，狗群叫吠。
应该卯时让位，辰时接岗。
也许，辰时已经值星多一会儿了。
红皮老鼠惊骇，只怕天快要亮堂了！
红皮老鼠赶紧趴下身子，对着里面大声喊叫：
“大卦佬，辰时值星，天快要亮爽了呀！天已经亮爽了！”
土坑里的竹板公鸡听到，又是惊骇，回复道：
“你个应该剥皮的红皮鬼，胡说八道吓唬我们，等会儿没有你的份子！”
红皮老鼠这会更是着急，嗓门更大了，喊叫道：
“骗你是鬼，公鸡哥，真的天亮了，你们可是快点呀？”
竹板公鸡安静了一刻，果然听到公鸡打鸣，群狗叫吠。再踮起脚尖往上看，开空发麻，云彩一个劲地走动。
竹板公鸡心里格腾一下，也不招呼，伸手抓住大卦佬的一双脚腕，死劲往外揣。
另一个人也过来帮忙。
大卦佬被揣了出来，他嘴里咒骂道：
“你个死光棍，老子还没够着呢，这是干什么呀！”
竹板公鸡回应道：
“天都亮了，天都亮了，如何是好呀？！”
大卦机佬的情绪还渲沉浸在棺材里面，吼叫道：
“死光棍，亮你祖宗，里面比锅底还要黑···”
竹板公鸡拉扯了一下欠了，指着天空喊叫道：
“天快要亮爽了！”
红皮老鼠也在土坑边沿上喊叫起来：
“天晃亮了，辰时都要值星了？···”
牛屎饼饼听到竹板公鸡的话，没有清醒。
红皮老鼠在土坑上的喊叫，他倒是一清二楚。
大卦佬往天空张望，吓出一泡尿来，嘴里喊叫道：
“背时鬼们，快点复原，快点复原！”
嘴里咒骂着，他往竹板公鸡的胸膛上打了一拳头。
里面三个人手忙脚乱，收拾了工具，争先恐后往土坑外面爬。
红皮老鼠趴在土坑的边沿，把里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往上拉扯。
这会我和，蛇舌头撬杠不管用了，他们用上挖掘的锄头，还有短把的铲子，把耗费半个晚上挖掘出来的黄土重新往土坑需填埋。
阿弥陀佛。
蔡家七老爷的坟墓暂时恢复。
天已经大亮。
收拾好工具，四个人躲藏进附近的树木子里。
他们这才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同伴。
红皮老鼠告诉他们，大卦佬那兄弟是被鬼火追逐，一路逃奔，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或者是被鬼火给烧死，或者是被鬼火给驱赶进了仙溪河。
反正只有他自己和鬼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大卦佬死不相信。
竹板公鸡他们也死不会相信。
红皮老鼠有口难辩。
他只好对天发誓。
大卦佬也无可奈何，只得听任红皮老鼠胡说八道。
至于他的难兄难弟，也一块五好听天由命了。
开局不利，动作太慢，五壮士折了一员。
这让大卦佬很是恼火。
他有点后悔自己鲁莽，应该等到道木师他们回来再行动。
但这些已经晚了，世间没有后悔药可能吃的。
四个人商量一番，隐藏了工具，才分头离开。
紫气东来，朝阳如火。
安静一宿的石桥，迎来热闹的白天。
好不容晚捱过白天。
大卦佬那患难兄弟还是没有回来。
四个人按照约定，子时就从各自处出发了，在弥勒佛的大肚皮上聚合到一起，寻到蔡家七老爷的新坟前，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罪恶。
还好，没有人发现他们。
一切人头开始。
少了一员。
开始时大卦佬让红皮老鼠弥补上。
红皮老鼠倒是乐意，他害怕一个人呆在那些陈死人有坟墓堆里，心惊胆战的，屎尿都不清楚。
后来他觉得不妥，就把红皮老鼠叫开，让他继续望风。
红皮老鼠虽然不乐意，却只好顺从。
他担心的是，自己也会像昨晚上那个穷鬼一样，让一团鬼火烧到什么地方，成了厉鬼也不知道。
寅时才到，竹板公鸡他们已经把土坑刨出来。
昨天挖掘出来的土坑，只回填堆积了原来的虚土，刨起来并不费劲。
挖掘到土坑底部，揭开七老爷的棺材脚档板，清理了档口。
大卦佬像昨晚那样，龟缩着身子往七老爷的棺材里面爬。
竹板公鸡和另一个人在外面使劲。
他们揣着大卦佬的双腿，把他往棺材里面推。
棺材里一团漆黑。
大卦佬喘不过气来。
竹板公鸡看大卦佬的双腿往外狠着劲蹬，捞着了继续把他往里塞进。
大卦佬一双胳膊肘使力，趴在七老爷的身上，一步一步往七老爷的头颅靠近。
大卦佬知道，七老爷的头颅枕着一个丝绸的布包，那里装着银元。
大卦佬的目标，就是七老爷枕头底下的那个丝绸布包。
棺材里冷森森的，如同冬天里的冰洞。
大卦佬在这冰洞里划动。
七老爷的肉体冰凉，隔着几层丝绸被子，他也能够感受得到。
大卦佬感到自己呼吸困难，胸腔里闷得慌，在气呼不出来。
好不容易呼出一口气，吸进身体里的竟然是冰凉的气息。
大卦佬感觉到自己从里到外，一身凉透了。
七老爷倒是安稳，依然故我地睡大觉。
竹板公鸡和另一个人守在棺材脚板的档板前，心里急得像有一对猫的爪子在胸腔里乱抓乱挠。
天啦，又有鬼火从陈死人的坟墓里爆燃。
红皮老鼠不敢往那方向看，却又不得不往那方向看。
他看了个究竟。
那鬼火腾空而起，像昨晚上的一样，烧起来红太阳大的一团，把他一下子吓懵，赶紧闭上眼睛。
待他的眼睛再睁开，那鬼火还是不肯离开，却突然变幻成一个小的火星，往他的头顶上跳跃了几下，往远处飞去。
红皮老鼠的目光跟踪着那小火星，却突然又看到一个大的火球冲天而起，滚滚而来。
红皮老鼠心惊肉跳，一时语塞，再也不能开口。
他闻到息的裤裆里发出一阵骚臭。
大卦佬狠劲往里爬，嘴里念念有词，求七老爷开恩。
他的身子像打摆子禁不住一阵接一阵颤抖，尤其是牙齿不停打战，也自己也听到了牙齿相互间磕着的响声。
果然，大卦佬的一只手摸索到了七老爷的枕头底下，他弹动双腿，让外面的人帮他一把。
竹板公鸡和另一个人守着职责，捞着他的双腿，使同吃奶的力气，把他往棺材里面塞进。
大卦佬得了支持，贴着七老爷冰块一样的身体，往前继续磨蹭，继续磨蹭。
他的脸够着七老爷的胸脯了，可惜七老爷的心脏并不再跳动。
“哈哈哈哈······”
竹板公鸡和另一个人听到毛骨悚然的怪笑。
两个人不约而同站立起来，慌张中把眼光投向土坑上面。
天啦，突然一阵黑暗下来，一个高大的黑影向他们扑过来。
两个人顿时魂飞魄散。
竹板公鸡脱口而出：
“棕毛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