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的阳光灿烂而热烈。
微风不燥,席卷而来的是丝丝凉意,但很快又被高温所吞没。
城市的植被稀疏,难以窥得几处绿色,高楼大厦的建筑四处反射着太阳的热量。
江阳分局门口的红色旗帜迎风招展,马路上车来车往,没有人有过多的时间停留。
尹南溪懒洋洋地坐在分局门口被晒得滚烫的石阶上,嘴里叼着半截烟,不怕晒似的,坐在太阳底下,
举着脖颈上莫名出现的玻璃瓶吊坠若有所思。
这便宜玩意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
明明只是一小撮不值钱的沙子,为什么当个宝似的戴在身上呢?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个黑影遮挡住了光线。
尹南溪微微蹙眉,抬头一看,那张欠揍的脸再次映入眼帘。
他调换了一下姿势,好整以暇地两手支着身后,身体微微向后倾倒,嘴角扯出一抹狂邪的笑。
“怎么?大军师不在营帐里坐阵,有闲工夫过来挡我晒太阳。”
沈枭瞥了一眼他脖颈上的吊坠,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重新将目光落在尹南溪身上。
倒是难得地没有跟他怼起来,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走吧,解剖结果该出来了。”
沈枭毫无预兆地抽走了尹南溪嘴里叼着的半截烟,把烟蒂掐灭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就走,没有丝毫要等他的样子。
尹南溪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不紧不慢地跟着沈枭来到解剖室。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身穿防护服的法医手里拿着本子正在登记着什么,抬头看见是沈枭来了,主动侧身带路。
解剖台上的尸体已经被剖开,里面是肉眼可见的褐色纤维化物质。
死者的肌肉像是失去了水分的真菌一样,丝丝缕缕拥挤在一堆,软绵松茸。
仿佛轻轻一按就会凹陷下去,皮肤干瘪发皱,像个标本。
沈枭接过法医登记好的本子,认真浏览了起来。
“胃部没有什么发现吗?”
欧阳医生歪了歪脑袋,佯装俏皮,“如你所见,胃部没有任何异常,毒素主要集中在喉部,但是胃部没有发现可致全身肌体纤维化的药物,
可能是速融型药物,这类药物在进入口腔粘膜后,被唾液消化的瞬间就融解在了喉部,也可能不是吞食。”
沈枭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会不会是喉部注射。”
欧阳医生摇了摇头,“不可能,喉部没有找到针孔。”
“咽喉内部呢?”
欧阳医生眉头微微一皱,也跟着思索了起来。
“咽喉内部倒是没有检查过,不过也不排除内部注射的可能性。”
“不对……内部注射也不对。”
沈枭自己倒是主动排除了刚刚的猜想,“如此大剂量的格兰变异株毒素以注射的方式注入喉部,是会迅速死亡的……”
尹南溪看他们分析得那么起劲,自己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毕竟他专业不对口。
偶然遇到沈枭直射过来的目光。
看他那嫌弃的眼神,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他打上了“无能”“废物领导”之类的标签。
尹南溪避开沈枭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倚在门框上。
顺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动作娴熟地抽出一根,塞进嘴里,抿着嘴,把它一下一下地往里啜。
刚要往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就感觉了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他抬头看去,发现沈枭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森然可怕。
仿佛他要是敢在这里打出半点火星,就要把他给当场剖了似的。
尹南溪直接转身离开了解剖室,找个空地方抽烟去了。
沈枭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似乎想到了什么,郑重其事道。
“欧阳医生,毒素有没有可能是吸入的,咽喉处毒素淤积,没有进入胃部,那就检查一下支气管和肺部。”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你稍等一下,我先打开死者的肺部……”
沈枭从解剖室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在走廊上抽烟的尹南溪。
他微微蹙眉,迈着大长腿走上前,直接上手抽走了他嘴巴上叼着的烟蒂,随手掐灭在垃圾桶上。
“开会。”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沈枭召开了紧急会议,除了邵远,大家基本上都到齐了。
方形的会议桌上,唯独那个空出来的位置格外醒目。
沈枭倒是没有理会这些,直接开始了会议。
“翊文,排查一下建设路昨天6点到9点这个时间段的监控,看看黎安南在行驶的过程中有没有吸烟,
然后联系交通部重点搜查那个路段,把他丢弃的烟蒂找到……”
沈枭话没说完,突然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穿着褐色长款风衣高挑的男子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其他职员见到这名男子后,表情瞬间就变了,连瞳孔都缩小了好几倍。
而他却定定地看着尹南溪,目光落在尹南溪后好像就再也移不开了一样,仿佛要把他看出个洞来一样。
尹南溪略有些不自在。
那样深邃的目光丝毫不加以掩饰地投射在自己身上其实并不是很舒服,视线就好像黏在他身上了一样。
为了打破这样的僵局,尹南溪主动出了声,“邵远是吧?”
对方逆着炽白色的灯光,嘴角微微上扬,朝他露出一抹无比柔和的笑容,径直迈步走到尹南溪面前,深深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