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那棵树真的不会突然断掉吗?”
路明非浑身在发抖,“我看它离崖边也就两三米,树根都长出来了……” “你不是乌鸦嘴就不会断!”
诺诺仰起头,盯着路明非的屁股大声呵斥,“别抖了!你也不看看这根绳子都晃成什么样子了?”
绑在崖边树上两指粗的缆绳沿着山崖滑下,夜风很小,但是绳子仍在剧烈地晃着,连带着挂在绳子上的两个人也抖得厉害。 “仔细想想去年训练时候学的东西!还没到一年就又变成了这副德行!以后出去别说自己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丢人!”
两个人你大呼我小叫,飞速地向下滑行。 诺诺把带来的所有缆绳都接到了一起,粗略算来得有接近两百米,总之从崖顶抛下去根本看不到绳子的尾端,只有看到那如同深海极渊一样吞噬干净一切的山林。 悬崖遮住了月光,其下方的山林黑漆漆的,如一只吃人的巨兽悄悄张开了嘴。 “呼……总算下来了!”
诺诺解开腰上的环扣,拍了拍手。 路明非也松了口气,踩着长满藓类的崖壁轻轻落到了地上。 “话说我们为什么非得从山崖顶上用缆绳降下来?”
路明非走到四处张望的诺诺身边,问,“不可以从下面走过来吗?比半夜攀岩安全多了!”
诺诺单脚踩着青色的石头,一边从随身的小包里翻东西,一边解释,“这已经是学院的后山了,根本没有路进来。”
“而且咱们学院在半山腰,离山顶大概海拔上差个四五百米,这里距离崖顶也就两百多米,就是说比学院的海拔还要高300米,就算从林子里饶还是得爬山。”
“所以与其绕个大圈绕到后山,然后穿越山林爬进来,还不如从山顶降落下来,还快一点。而且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毕竟这片山也不小,从外面进来很容易迷路。”
路明非猛地一锤手掌,“哦对!都忘了迷路的事了!”
“师姐你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吗?你准备的这么充分,一定早有规划吧!”
诺诺看着路明非甜甜地笑了一下,“没有!”
“那……我们该怎么回去?”
路明非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觉得我能沿着绳子爬下来,但是爬不上去……” “这个你放心!”
诺诺从包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我带了指南针,咱们只管往外走,丢不了!”
“师姐你靠谱吗?我看不懂指南针啊!”
“当然靠谱!我的野外生存课可是满分结课的!”
路明非满脸敬佩,“真厉害!不过这门课的老师是谁?我不记得咱们学院有开设这门课啊?”
“老师姓王,我初中时候他开的这门课,也不知道现在还教不教了。”
诺诺很感慨。 跟在诺诺身后已经走出去了几十步的路明非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点抽筋,根本迈不开步伐…… 码的,初中时候学的,距离现在妥妥快十年了,能记得点什么东西才不正常吧…… “跟上啊!”
诺诺发觉身后的脚步声消失,立刻转回头来揪住路明非的衣领子就往前走,“跟丢了我可不负责把你找回来!我跟你讲这林子里有熊瞎子的!”
路明非精神一震,立刻亦步亦趋地跟到诺诺身后,警惕的目光在四周扫荡,是个出色的人形岗哨。 于是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山林里,树顶歇息的松鼠好奇地落到低矮的树枝上,小小的黑色眼睛望着他们两个渐渐远去。 诺诺按照记忆里那些星星飞来的方向往山林的深处走着。 她说的星星是一种大个儿萤火虫,夏天的时候,它们会从山下沿着瀑布往上飞,漂亮极了。一年前在山顶给诺诺过生日的时候她就讲过。 ‘以前来这里,看到萤火虫,总觉得灵魂就像萤火虫那样慢慢地升上来,靠星星指路,飘回家去。’ ‘你说人死之后灵魂会去到哪里?如果没有星星指引,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路明非现在仍然记得那时候诺诺的眼睛里闪着光,仿佛倒映着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萤火虫,又仿佛倒映着一个个飘荡的灵魂。 这个是灵魂归墟的预言,路明非在听到这个预言前根本不相信所谓灵魂的存在,但自那天起他信了,信得无比坚定。 “就在那里!”
诺诺兴奋地指着前方,“你看到了吗?有光在闪烁!”
拨开树枝,映入眼中的是一片不大的湖泊,它被围在茂密繁盛的杉树林中,之前在山顶的时候居然压根没有发现! 湖的最中间倒映着圆圆的月亮,月亮周围围绕着闪亮的群星。 路明非知道月明星稀这个成语,所以那些光点根本不是星星,那是一群飞荡在空中的萤火虫! 不,它们就是星星,这群星星映亮了诺诺的眼睛,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充斥着让人心碎的希冀。 简直就像是个操场上追着蜻蜓乱跑的小孩子。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追,但就是希望那只蜻蜓能停在她温软的指尖上,为此你不惜向神明许愿。 但还好没让诺诺等太久,他们在山林里穿梭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找到了这群失约了诺诺上个生日的精灵。 “师弟,星星漂亮吗?”
女孩看着萤火虫问。 “漂亮。”
诺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脱下登山靴和袜子,把走了半天山路有些疲倦的脚探进水里。 路明非在他身边照做,清凉的水温传遍全身,除了温度没有上次那么凉彻心扉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 在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地方,进行着只有两个人参与的冒险,取得了最后的宝箱,简直就是一本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但这次诺诺没有和他分享什么心事,因为和上次不同,上次诺诺一直在等一个人送上生日礼物、道出生日祝福,等到最后也只有杨闻念打来了电话。 但是今天她已经收到三份礼物了,诺诺也不是贪心的人,知道有人记得今天、知道有人心里还记得自己就够了。 这让她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活得无比真实。 “话说我们该怎么回去啊?”
泡了半天脚,感觉已经有些凉的路明非开始穿鞋,“师姐你还记得路吗?”
诺诺从口袋里掏出指南针,“路是不记得了,但是记得方向,跟着方向走就能找到公路,学院在这附近的山林里修建了一条干道用来……” 诺诺的话忽然停下来了,于是路明非问,“用来干嘛?”
“别管用来干什么了……指南针失灵了……”诺诺的声音有点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