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和情报员不敢多做停留也不敢深入思考。
他们深知,很多时候,‘秘密的存在’它本身,便是一个秘密。
电梯门打开,等到里面的人像是渔网里的沙丁鱼一般涌出来之后,秘书和情报员才进入其中。这也是弗罗斯特定下来的规矩,先下后上,稳定有序。
电梯一路下行,最终在秘书按下的3楼停了下来。他们要按照弗罗斯特的命令去这里的‘秘党罗马分部’联系‘秘党西班牙分部’,让他们派人去保护凯撒。
弗罗斯特并不在乎为了保护凯撒西班牙分部和西班牙政府会死多少人,他只在乎凯撒不能出意外。
但是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从卡塞尔学院毕业六年多的B级混血种情报员就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只打开了一条缝,但是缝里却没有透进光来。电梯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宛如食人巨兽的大嘴。
但在加图索大厦这是不可能的!在这里工作的每一个人都坚信即使明天太阳熄灭大厦的灯光也永远明亮!就像加图索家族一样明亮!
而两把枪也恰合时宜地顶在了秘书和情报员的后脑上。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弗罗斯特办公室的那一层下电梯了,像是洋流里的沙丁鱼群在迁徙,以至于他们进来的时候电梯里只剩下了一个西装男人。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同时有事去公司大boss在的楼层,尤其大boss还是弗罗斯特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
“启禀弗罗斯特先生,已解决。他们并没有来得及说任何一句话,遗言或者他们不该知道、也不该传播出去的信息。”
弗罗斯特把手机丢到了沙发上,看着夜幕下的罗马城。
这栋大厦能隔着很远看到罗马城中心的梵蒂冈,金色的光芒在巴洛克式的教堂各处明亮,透过夜风能隐约听到吃完晚餐的信徒在神父带领下的念诵声,整齐、低沉而肃穆。
这不是年轻的城市,让弗罗斯特觉得自己的心也沧桑了下去。他竟有些想要祈祷,虽然他并不信神。混血种都不信仰神明,他们是无信者,在极端基督教徒的教义里死后连地狱都下不去,要被钉在无信者之墙上遭受天使和恶魔的唾弃,如果天使恶魔没有先打起来的话。
“贝奥武夫时隔40年重新出席校董会议,说明贝奥武夫家族、卡斯摩的家族、圣乔治家族、齐格飞家族这四个和秘党一样古老的屠龙世家都坐不住了……”
“李书文的徒弟主动去卡塞尔学院进修,那位独镇东方的武圣估计也快正式出关了……”
“秘党中国分部也走上舞台,并对李书文抛出橄榄枝企图修复40年前的裂痕……嗯……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地让他们复合!”
“汉高在退休几十年之后重新捡起来了他的左轮‘拂晓’,并开始凝聚一盘散沙的北美混血种家族……”
“温莎家族也把自己的继承人送去了卡塞尔学院,还想让他入主狮心会……”
“对埋骨地那个神秘组织的调查陷入了瓶颈,天空与风之王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但是不肯和我们分享……”
“蛇岐八家最近的小动作也很多,好像是打算彻底和猛鬼众摊牌,以整合力量来反叛秘党和他们所谓的‘命运’……”
“现在‘沙皇’又出现了,并让我们明白它并没有在1999年的那场仅次于‘上帝之鞭阿提拉’和‘大蒙可汗铁木真’的人类史第三大死侍群体复苏灾难中被打垮,它仍旧是西伯利亚的皇帝……”
“这世界……要变天了啊……”
摘下眼镜,弗罗斯特用手帕擦了擦,这位执掌加图索家族20多年一直精力旺盛到溢出的‘代家主’脸上难得露出疲惫的神情来,“不知道我们的准备究竟足不足够……”
“不知道加图索家族……究竟能不能在这诸神黄昏的末日里,创造、并掌控新的时代?”
————————
一个小时前。
俄罗斯,莫斯科,远郊。
月亮很亮,这个灰蒙蒙的夜晚并不让人感到寂寞。
远离市中心的原野上挺拔的白桦树已经开始变黄,来到这里你才会觉得已经是九月末了,夏天的尾巴已经过去了。
而丘陵起起伏伏,让深绿色的、浅黄色的叶子也绵延起来,堪称杂驳。是一个并不符合寻常意义审美的夜晚,但是你会记住它,直到你遇到下一片值得记住的、初秋的林海。
这是个粗犷的国家,有着粗犷的风景和粗犷的人。
狭窄的道路尽头是一片能直接看出来种植不久的白桦林,没剥皮的白桦木围成了一个院落,在莫斯科的深夜里没有灯光亮起,跨过围墙能隐约看到烟囱在升腾袅袅的白雾。
如果有足够的反侦查意识,你能注意到外面的山坡上有好几个修建的极其隐蔽的哨站,它们被隐藏在树木与落叶之中,十几年如枯木一般静静腐朽。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哨站以及哨站里的军人们会和这间院子一起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化作灰尘,但今天他们却忙了起来。这是十几年未曾遇到的盛事,但哨站里的军人们却展露出了极高的素养,进驻到这里时候就背下来的紧急指令一条条运作着。
红外线摄像机把唯一通往院子的路全程覆盖,而哨站里的军人手里的狙击枪目镜里一辆军用越野车开着最高速度狂奔而来。
最终它停在了围栏外面,车门打开,只走出来一个挺拔的老人。
哨站里有几位中年军官认出来了他是谁,但更多的年轻人则一片茫然。
老人穿着崭新的俄军制服,肩扛元帅的勋章,帽子中间的星星鲜艳的像是从旗帜里抠出来的一样。
他并没有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虽然这里也没有门铃供他去按。
木屋并不大,就像是丛林深处的猎户给自己搭建的落脚点。老人轻轻按了一下,房门并没有锁,带着‘吱嘎吱嘎’的刺耳声音滑进了屋子里。
走进木屋,他从墙边的架子上取下来一盏油灯,用口袋里的火机点燃,微黄的光驱散了屋子里更胜外面的昏暗。这里没有通电,住在这里的人出门要靠油灯照亮。
“好久不见,最后一任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国防副部长,康斯坦丁·阿列克谢耶维奇·科切托夫。”
老人喊出声来,声音不大不小。
“当然,我还是更喜欢叫你——瓦图京大将。”
明亮的枪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而后骤然熄灭,从入场到退场整齐划一、只余枪声的尾音在夜空中回旋。
让人不禁怀疑该是怎样的一支部队才能做到这样的规整和纪律。
也许在几十年前,这支部队曾用自己的旗帜独对整个西方联盟,那时候它的每一位战士都以自己的肩章上的五角星为荣。
里屋的门被推开,一个宽阔如熊的老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听这枪声,我还以为终于要对我动手了……但没想到来的是你。”
在这个已经算是入秋的时节,老人只穿着军绿色的背心,灰白的短发让他看起来神采奕奕,只是眼神有些倦怠,看来是在睡觉的时候被吵醒了。
“你还没死啊,我尊敬的元帅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乌斯季诺夫。”
瓦图京问候着,声音雄浑像是一头巨熊,而且还是一头生气的巨熊。
“不过为什么要杀那些监视我的哨兵?他们只是接受命令去做事,他们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