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吃完饭,柳絮一样的雪便飘了起来,很快地上便积了薄薄的一层,等放下碗雪已经下成了鹅毛大,地上的雪也不再是薄薄的一层,已经是洁白一片看不出别的了。“这雪还得继续下地上路也滑,你晚上跟我小舅挤挤明天一早再走吧。”
廖时薇对佟浔说道。佟浔眼底有喜色一闪而过,嘴里却问道:“这样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廖时薇说道。佟浔跟着徐春雨去了后院的泥坯房,被徐春雨里里外外收拾过的泥坯房,除了外面破旧难看点外,里面却是干净又整齐,寒冬的天,徐春雨却拿一个破了嘴的陶罐养了几株水仙花,绿的茎干白的花朵清新又醒目。“小舅,你还喜欢养花啊。”
佟浔看着水仙花问道。徐春雨却是呵呵笑着说道:“我只会种菜哪懂得养花啊,是时薇养在这里的,我开始还以为是大蒜,结果说是什么水仙花。”
廖时薇养的啊……佟浔的目光从水仙花上收回,慢慢地打量起屋子里的布置来。屋子的布置很简单,墙壁用报纸糊着,他知道现在很多农村人都喜欢用报纸糊墙,只是比起别人的杂乱无章,这面墙上的报纸却是错落有致,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小舅,这墙上的报纸也是时薇糊的吗?”
佟浔问道。徐春雨点头,“原本是我糊的,可她说我糊得丑,愣是把我糊的都撕了重新糊了一遍,结果我看着她糊的确实比我糊的好看,你说是不是?”
佟浔点头,“是挺好看的。”
但好看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徐春雨嘿嘿笑了说道:“是吧,我也觉得好看。”
洗漱好躺在床上,佟浔听着外面簌簌的落雪声,脑海里却是刚才席间洋溢着欢声笑语的那餐饭,他从来不知道吃饭原来是可以这样热闹,这样欢乐的,也许这才是叫作家的感觉吧?“小舅……”回答佟浔的是徐春雨均匀的呼吸声,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徐春雨已经睡着了。佟浔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垫在脑后,目光朝满墙的报纸看去,那些字一个个的从眼底飘过,他明明都认识,但却硬是没法让自己记住组织在一起的内容,脑海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年三十他可不可以和她们一起过啊,他实在太喜欢种家的感觉了。廖时薇也没睡好,倒不是她想的多,而是她妈絮絮叨叨问得多的缘故。“你是说他妈没了,他爸后娶的老婆对他不好,他就跟着他大姨和姨父过了?”
面对徐秀娥换汤不换药连着问了三遍的话,廖时薇除了长长叹口气外,只能认命地主道:“对,就是这样的,他后妈对他不好,他爸有了后妈也成了后爸,他才七岁还是九岁就叫他自己一个搬出去过……”“啧啧,男人真不是好东西,永远只想着自己胯下的那二两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徐秀娥忙不迭地伸手捂着嘴,“时薇,我的意思是……”“妈,睡吧,我真的困了。”
廖时薇打了个哈哈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说道。真的是太冷了,鼻子冷,脸也冷,她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明天又不摆摊,你睡什么睡?”
徐秀娥说道。本来明天是要出摊的,但这不下雪了且又是年边,廖时薇觉得辛苦了这大半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所以临睡前就跟徐秀娥说了明天不出摊的事,徐秀娥心里可惜,但也心疼她便答应了。廖时薇:“……你真是我亲妈。”
徐秀娥笑着在被子里掐了她一把,小声说道:“时薇,你觉不觉得他对你挺好的。”
“嗯,他其实对谁都挺好的,也不是对我特别好。”
廖时薇说道。徐秀娥眼底有一瞬的失落,之前不清楚情况,还怕廖时薇是高攀,可现在知道了佟浔的身世好,她真是觉得没有比佟浔更好的女婿人选了,亲妈死了,有爹跟没爹一样,真要和时薇成事了,以后她跟着他们一起生活,也不用担心时薇婆婆和妈中间难做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徐秀娥不高兴地说道:“这不是那花花公子的做派吗?”
廖时薇扑哧笑了,翻身抱着她妈的胳膊,闭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行啊,妈,你连花花公子都知道了。”
“那不是电视里学来的吗?”
搬到城里住,钱上面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天没有进帐心就慌得好,但好处却是她接触到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车站广播每天定时播放的评书,还有广场雷打不动的一周一场电影,以及汽车站外有家修理铺为了招揽生意,放了台十四寸的小电视,每天收摊前她都会停下来看个几分钟。“时薇,对佟浔好一点,你对他好一点,他对你肯定也会比对别人好一点的。”
徐秀娥劝着廖时薇道。廖时薇知道她妈的想法,但这辈子她真的不想考虑嫁人的事,就算是要考虑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温饱尚且不曾解决,谈什么情说什么爱?但为了不让徐秀娥再阻止她睡觉,廖时薇从善如流的说道:“知道了,我会对他好一点的。”
徐秀娥本还想再劝说几句,看到廖时薇是真的困得不行,给廖时薇掖了掖被子后,说道:“行了,睡吧,下雪天最适合睡觉了。”
是啊,只要妈妈你少点,我肯定能睡个美美的觉。次日。廖时薇是在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中醒来的,身边的位置早没了徐秀娥的人,廖时薇拢着被子起身扬着脖子朝窗外张望,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但窗外的屋檐上却积了足足有半尺厚的雪,好家伙这是一个晚上都没停吧?虽然是爱玩的年纪,但却早没了玩闹的心,廖时薇重新钻回了被子,只是还没等她重新培养起睡意,徐秀娥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快起来吧,早饭都做好了,你小舅和佟浔把屋子前后的雪都扫一遍了。”
想起今天还要去趟仪器厂,廖时薇即便万分不愿,还是不得不哆嗦着起了床。徐秀娥将搭在火盆上烘的衣裳递给廖时薇,“赶紧穿,趁着暖和。”
话落,又将廖时薇的裤子放到火盆上,竹火盆小一次性只能烘一件,廖时薇穿上衣服便窝在被子里等裤子,一边问她妈道:“妈,早上吃什么?”
“吃饭,我把昨天晚上的菜又热了热。”
徐秀娥说道。廖时薇更想吃点汤汤水水的,这样的天要是能吃到鲜香麻辣的火锅就更好!只可惜,这会儿大街上可还没有那什么“谭鱼头”“海底捞”“小肥羊”什么的。不过……廖时薇突然掀了被子,抓起火盆上还没完全烘热的裤子往身上套,“妈,我饿了,你去喊佟浔和小舅吃饭吧,我刷好牙洗把脸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