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与国之间,有着分界,但江湖就只有那一座江湖。
焚阳剑宗和无定剑楼的江湖地位,似乎都差不多,在江湖人口中,不是你高于我,就是我高于你。因此门下弟子便谁都不服气,私底下总要分出个高低,才能保存宗门颜面。
快到山腰时,焚阳剑宗里为首的一人说道:“我们两派的旧怨日后再说,眼下快到峰顶了,首要之事,是夺回宝剑。我焚阳剑宗一千六百年心血,八百柄剑器,尽在这飞剑峰上。”
焚阳剑宗有剑炉九十八,据传那些剑炉乃是久远前天外陨铁坠地而成的地炉,后来被焚阳剑宗老祖发现炉中蕴含着极致之铁,便开宗立派,建起了剑炉。
“这话我认同。凌经武,这次我们勉强联手一次,定要洗刷宗门耻辱。我无定剑楼九百七十五剑,如今就插在那峰上,宗门长辈败于那弋红尘之后,无颜出面取剑,那便只能由我们这样的小辈代劳了。”
说话者乃是无定剑楼这一众弟子中的头脑,名叫韦骅,看着二十四五岁,剑术已登堂入室。
说到弋红尘时,两派二十来名弟子,脸上神色复杂。
既痛恨他夺走宗门宝剑,又震慑于他修为高深,还带着几分仰慕之色。
他们至今还记得两年多前,宗门突然来了一人,横空而至,狂傲不羁,目中无人,一开口便扬言要挑战宗门最强之人。
宗门里首座弟子、长老、掌门甚至闭关的几百岁的老祖级别人物接连出手,全都败了下来。
那人的剑气太霸道了,剑意铺天盖地,无所不至,宗门长辈根本不是对手,一接招便败了下来。
那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弋红尘卷起无数飞剑,拔地而起,浩浩荡荡飞往天际,消失在他们眼前。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手段?既惊骇,又向往。
修炼武道,不就是要抬手遮日月,覆手定乾坤的手段吗?
剑道,又何尝不是?
一行人不再说话,埋头登山。
池云听了他们的话,暗自笑道:“你们宗门长辈不是弋前辈对手,你们来了又有什么用?原来那漫山遍野的剑,是从你们宗门摄来。不过那剑山上的剑器不下万余,看来除了焚阳剑宗和无定剑楼,应该还有其他剑派。”
走到半山腰,却发现那座剑阵已然撤去了,浩荡剑气无踪。
难怪这些宗门弟子敢上山,原来早就探知到了消息。
这难道是弋红尘暗示,让那些宗门自行上门取剑?
上次来孤山,见弋红尘行走万剑之上,寻找一柄合适的剑。如他这样的高人,既然摄来的剑,自然不可能再亲自还回去,否则有失高人风范,只能由他们自己来取,谁叫你们技不如人?
很快众人来到峰顶,见到满山的剑,横七竖八,众人心头莫名。尤其见到一些被宗门视作命脉的名剑被折断丢弃在地上,更是难受。
“焚阳剑宗,无定剑楼前来拜访,还请主人家露个面!”
凌经武和韦骅吐纳真力,将声音远远传出,在整个飞剑峰回荡。八壹中文網
池云听得两人声音毫无畏惧之感,反而有种问罪的意思,不禁一阵疑惑。这些人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吗?
敢对弋红尘这般说话?
不一时,就见一个小姑娘从山石后方转了出来。
见到这小姑娘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身形瘦小,好像是因为常年吃不饱饿瘦的。让众人惊讶的是,她的右脸颊后侧,竟有一块形如枯藤绕树的疤痕,呈现暗红血色,十分可怖。
这小姑娘的五官生得还算玲珑,但那块疤痕却大煞风景,让人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
小姑娘见众人这个反应,便知是因为自己脸的缘故,连忙将头上胡乱挽起来的头发放下,将半边脸给遮了起来。
“好,好丑啊。”
“不但丑,还有点吓人。”
“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怎么会在飞剑峰上?”
有人窃窃私语,但声音仍然传到了那小姑娘耳朵里。
那小姑娘双目中陡然蕴出泪花,却又被她生生逼回去,没有掉落下来,转过身侧对着众人,开口道:“你们上山来有什么事吗?”
她声音有几分哽咽,还有几分稚嫩,但却没有半点害怕。
独自一个人,站在剑山中,面对二十来个仗剑男子。
凌经武和韦骅听到身后口舌嘲笑,虽微微皱眉,却也没有阻止,这小姑娘必然与弋红尘有关,此番又是来取剑的,没必要做低姿态,说道:“我等是焚阳剑宗、无定剑楼的弟子,因两年前弋红尘前辈自我宗门借走数千宝剑,此番前来,正是来讨回宝剑。还请姑娘转告弋前辈,今日我们便要将宝剑带走。”
一番话,说得十分硬气。
小姑娘仍是侧着身,没有正眼看他们,淡淡答道:“他不在。”
池云恍然,难怪这帮人如此刚强,原来是笃定了弋红尘不在飞剑峰,才敢上山来。
韦骅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说道:“既是如此,那就等弋前辈回转,请姑娘代为转告了。”
说罢便祭出一件空间法宝,吩咐众人收拾宝剑。
凌经武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祭出空间法宝。
就在众人即将动手时,小姑娘一声呵斥:“你们敢!”
声音一改之前的淡然微弱,变得十分强势,让众人都不禁一怔。
“这些剑既然在飞剑峰,那就都属于飞剑峰。我只知道这飞剑峰属于弋红尘,至于你们说得借剑一事,我完全不知情,弋红尘不在,这山上的事,就由我做主,想要剑,那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小姑娘定定地站在那里,看都不看众人一眼。
但她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
“丑八怪,你也别拿弋红尘吓唬我,弋红尘能不能活着回这飞剑峰还是个问题。今天这剑我们搬定了,你能拿我如何?”焚阳剑宗的一个弟子上前,挑衅开口。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个小姑娘身子弱,并且没有半点武者的气息显露出来,弋红尘不在,这飞剑峰上的剑,根本就无人看得住。
他们也是看中这点,因此也不管这小姑娘是否同意,就直接祭出了法宝,要将漫山剑器收走。
“小姑娘你站开点,王师兄的剑很快,一不小心就会伤人。而且王师兄有一手绝活,就是削人头发,绝对能削得干干净净,寸草不生!”焚阳剑宗里一人哈哈大笑,引得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姓王的弟子随之拔剑,剑尖对着小姑娘,只要她再敢出声阻拦,就削掉她的头发,露出那脸上的丑陋的疤痕。
凌经武见师弟们口无遮拦,目光一凝,呵斥道:“够了!”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姓王的弟子猛地大叫一声,手中宝剑“哐当”掉地。
“我的手,我的手……”只见他左手捂着血淋淋的右手腕,踉跄后退,浑身不住颤抖。
小姑娘手中一柄木剑斜垂,剑尖染血,冷然道:“滚下山去!”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她,完全没料到她竟然会使剑。
刚才那一下,大家都看清楚了,那一手剑,很是精妙,但并非不可破,而是因为完全没有防备,也就没有及时出手相救。
在那王姓弟子以剑对着她的时候,也因为对方没有练武而轻视,不曾防范。谁知小姑娘一转身,就拔起旁边的一把木剑,跟着斜刺而出,剑尖点在他手腕上。
“师兄,我,我手筋被剑气斩断了……”姓王的弟子痛哭,有悔有恨。
目光中露着残忍,恨不得将小姑娘碎尸万段。
右手手筋被斩断,注定无法再用剑了,甚至连大点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凌经武带着师弟们出来拿回宗门宝剑,现在却出现这种事,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对小姑娘道:“姑娘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要下此毒手,我王师弟手筋被斩断,今后便成了废人,姑娘是否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小姑娘涉世不深,只说道:“没杀了他就已经算不错了。”
“小小年纪,心思是否恶毒了一些?”凌经武一股怒火即将喷薄而出。
“你也想来试试我的剑吗?”小姑娘横着木剑,谨慎以对。
池云看着小姑娘的样子,便已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动手,根本没有对战经验。方才刺伤王姓弟子的那一剑,除了速度慢了些之外,绝对是相当精妙的。
在场众人,除了他池云,全都是练剑之人,对于那一剑的玄妙,自然能体会得出。
她身上没有武道气息,却能于剑术中催动出剑气,看来走的是纯粹的剑道,这跟弋红尘如出一辙。
不过她只能算是剑术入门,离着剑道还差十万八千里。
凌经武并没有出剑,而是说道:“你伤了我焚阳剑宗的弟子,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揭过。看在弋前辈的面子上,你跟我们回焚阳剑宗,听后宗主发落。”
他心里想的是,这小姑娘不知道与弋红尘是什么关系,但方才能以单纯的剑术施展出剑气,极有可能是弋红尘弟子。弋红尘一代奇人,如今虽陷入不可知之地,但也难料不会脱身,若今日对他弟子太过,来日必然遭他怒火。
为今之计,是将她带回宗门为妥。
“我不可能离开这里,你们若是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小姑娘目光冷冽,木剑平平指出。
虽然只是一把木剑,然而那剑端得很平稳,一把木剑,就如与她身体融为了一体般。
“人剑合一吗?不,还没到那种地步,她小小年纪,也不可能达到那种地步。”韦骅在旁边看着,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插手。
焚阳剑宗的弟子受伤,这已经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无定剑楼没必要掺和。
只是这小姑娘似乎是个天生修剑的人啊,刚才那一剑,平平无奇但又十分精妙。
看着很简单,似乎谁都会使那么一招,然而真正施展的时候,却又未必能做到。并且单凭剑术生出剑气,估计只有传说中的那些剑道大能才能做到。
剑道分两种,一种以武修剑,一种以意修剑。
如今各派剑门,都是以武修剑。
以意修剑者,据他所知,只有弋红尘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