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令人窒息地凝结，顾瑶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开始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横跳。
她扶着沙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困惑地看着前方，心跳突然加速。她觉得自己仿佛坐在闹市中，耳边不仅有秦关和柳锡的声音，还有很多其他的声音，嘈杂地涌进她的耳朵。
自己，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没有人注意到顾瑶的变化，秦关的手伸向柳锡的领子，轻而易举地将他拎了起来，拉近了自己。
“我之前就说过，如果你违逆我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看来你想试试我的底线？”
秦关看着此时已经吓得浑身瘫软无力的柳锡，一种厌恶自打内心深处涌现而出。
‘我说过，不要违逆我的命令。’男人继续在顾瑶的耳边低语，他轻笑着，他的声音温柔，残忍。
回忆不停地涌现，顾瑶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从内心深处生长了出来，将她绑了起来，拖拽她，要把她拖去另一个地方。从现实世界，拖去另一个世界。
砰！
一阵巨响短暂地拉回了顾瑶的理智，她有些木然地转头。
看见王敢正拖着吓傻了的柳锡往外走。
危险，要赶紧躲起来！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顾瑶的脑海里，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是她的本能。
顾瑶的身体迅速对这个声音做出了回应。
她颤抖地站了起来，依赖着仅存的一点理智，冲进了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狠狠地关上了门。
“...”
秦关不解地看着突然跑走的顾瑶，蹙起了眉头，她刚刚的表情看起来很怪异，似乎不是愤怒或者是委屈，更像是惊慌？
“林管家，刚刚他们说了什么？”
*
秦关处理完工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收到信息就抛下手头的事情赶回来了，但有些事情必须今天就处理出来。
他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起身，一边解开扣子，一边走进了浴室。
他将淋浴开到最大，温暖的水流肆意地喷洒在男人健壮的身躯上，从他每一寸的皮肤上流过，在肌肉之间形成细腻的水流。
温柔的水流并没有抚平他的不安。
为什么他从自看到小姑娘跑开以后心中就充满了隐隐约约的不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水流进了秦关的眼睛，他抬起手来抹了一把脸，随手拿起旁边的浴巾走出了浴室。
他刚穿好衣服，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仿佛有人从楼上下来了。但随后又没有声音了。整个空间安安静静地，仿佛刚刚那细微的声响只是他的错觉。
心中的不安不停地扩散。
秦关犹豫了许久，打开门走了出去。
*
顾瑶冲回了房间，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身子止不住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她努力地翻找出手机，艰难地翻找着通讯录，她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沈医生。
这是她的救命稻草。顾瑶的眼睛里升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她果断地按下了通话键。
嘟嘟嘟嘟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
顾瑶惊恐地重新又播了一次。
嘟嘟嘟嘟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
顾瑶有些呆滞地垂下了手，有些木讷地听者电话的那头，温柔的语音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完了，顾瑶苦笑了一下。
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他们也那么努力地帮她。
她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她以为的自己已经建立起的坚硬的堡垒，居然形同虚设。
“讨厌，就像傻瓜一样。”顾瑶喃喃地说道。
当情绪翻涌而起，她居然，依旧是毫无还手之力。
她仿佛放弃了挣扎似的瘫坐在地上，跟在她身后的怪物露出了狰狞地表情，贪婪地吞噬着眼前的小姑娘。
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要这么痛苦？
不要这么害怕？
这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是她来承受这一切？
顾瑶觉得自己的意识慢慢地下沉，仿佛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洋，眼前一片漆黑。
一阵痛感突然从手心里传来。
肉体剧烈的疼痛暂时覆盖住了几近将她吞噬的不安与焦虑。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顾瑶的身躯被吓了一跳，皱了一下眉头，意识被拉回了一点。
她觉得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了。那只大手很温暖，与她冰冷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在颤抖，那只大手也在颤抖。
秦关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觉得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着，非常剧烈地跳动着，连自己遭遇了秦守桦安排的刺杀时，都没有这样剧烈。
顾瑶一只手握着水果刀，水果刀的另一头深深地嵌在她的另一只手里，猩红色的鲜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银色的不锈钢水池中，每一滴，都绽放出一朵绝望的曼陀罗。
空气中涌动着血腥味，不知为何，带着些淡淡的金属味。
秦关从未觉得，血的味道这样的刺鼻，他闻过很多回血腥味，别人的，他的，可从未像这样不安。
顾瑶回过神来，左手传来的真实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耳鸣得厉害。
意识猛然钻回了她的身躯。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秦关，意识到自己需要给他一个解释。
“我不小心划了自己一下。”
顾瑶面无表情地给出了一个借口。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秦关看着她此时的状态，感觉比刚刚正常了一些，刚刚的顾瑶，整个人呈现一种呆滞而迷茫，散发出浓浓的绝望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拖进地狱。
为什么？
“你是因为介意柳锡吗？这种事我们结婚前我应该就跟你说过的。而且，他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你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吗？”
恢复理智的顾瑶闻言倒是真真实实地又愣了一下。
这么自恋的吗？
我跟你很熟吗，还要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做出这种事情？
渣男！狗男人！想问题的思路都这么狗！
但随即，她还是给了秦关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是我没控制住自己，以后不会了。”
她打开了水龙头，仔细地将手上和水池里的血迹清理掉，然后，向水果刀上挤了一些洗洁精，准备清洗。
秦关眉头紧锁看着小姑娘的一系列举动，看着顾瑶还准备洗刀，他突然再度伸出手，一把夺过了水果刀，随手扔在了水池里。
随后，他攥着顾瑶的胳膊向着沙发走去。顾瑶有些惊讶，她挣扎，想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但秦关的力气却大得吓人。
他握着她的胳膊，就像握着一根葱丝一般轻松。
“坐着。”秦关将顾瑶带到了沙发边，让她坐下，便离开了，顾瑶不解地看着他，却也乖乖地坐好。
须臾，秦关拿着一个家用医疗箱过来。
“手给我。我帮你弄一下。”秦关朝着顾瑶伸出手，或许是因为刚刚洗过澡的缘故，他的指尖有些许泛白和褶皱。顾瑶闻到了淡淡的香皂的味道。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行。”顾瑶看着对方伸出来的手，皱了皱眉头，并没有伸出手。
“手。”面对小姑娘的拒绝，秦关倒也没有恼怒，她低沉的情绪和猩红的伤口稍稍有些灼痛了他的眼睛，他生不起气来。
秦关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顾瑶不自觉地乖乖将手放进了秦关的大手中，秦关的手很大，顾瑶甚至觉得那双手有自己的脸那么大，他的手的触感很温暖，动作很轻。
顾瑶忍不住抬头打量着这个男人，室内的灯光是暖暖的黄色，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微光。他正俯身看着她的手，她抬头刚好能看见他的眼睛，看见他的认真又漆黑的眸子里映衬出的自己的模样。
狼狈又可怜。
这狗男人，虽然是自恋了些...
秦关帮顾瑶的伤口消了毒，又做了简单的包扎。
“不要再干傻事。”
或许是小姑娘全程都乖乖地配合，他的神情也温和了一些。他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的顾瑶，用指头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顾瑶柔软的小手。
小姑娘的手，都是这么柔软吗？
“...”
被秦关的视线拉了回来，顾瑶木木地点了点头。她的脑子一团乱，耳边有时嘈杂，有时寂静。她该吃药了。
不去回应秦关的话，顾瑶自顾自地说道：“我困了。”
秦关见她这样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去睡吧。”
“好。”
顾瑶有些木木地，她站了起来，乖乖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秦关没有动，他坐在沙发上，深沉的视线一直锁定着顾瑶，直到顾瑶关上了自己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