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这个意思。
这些年生活的窘迫，让他对任何能够果腹的食物都无比爱惜，碗里的饺子不说姜甜吃过，哪怕是掉在了地上，他也会捡起来洗洗吃掉，他只是有些诧异。
诧异姜甜不再傻后，竟转变了对他的态度，以前的姜甜每每见到他，总是冷眼相待，有的时候还会骂上几句，态度之恶劣让他心生厌恶。
而现在……仿佛昨天刚骂了他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望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阴翳。
此时此刻，赵子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解释，犹豫片刻，他终究没有开口，低下头继续吃饭。
嘻嘻。
看到赵子祁肯吃她分给他的饺子，姜甜脸上终于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拿起筷子陪着他一起吃完了这顿饭。
等吃完饭，为了不耽误别人收拾厨房，她就去收拾他的碗，打算顺手端去厨房，这样身体虚弱的他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但没想到，姜甜的手还没有碰触到碗，碗已经腾空而起被赵子祁快速抽走，“我自己来。”
“咳咳……”
自己来就自己来，干嘛这么惊慌，姜甜仰起头看向赵子祁，发现他眼神里充满着紧张。
大约是太紧张了，他苍白的脸上瞬间染上一抹不健康的晕色，随即俯身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哎呀，你急什么，快坐下。”
病秧子不愧是病秧子，一咳嗽，这咳声就收不住了，甚至连气都喘不过来。
姜甜赶紧上前，伸手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扶着他坐下。等坐下后，赵子祁的症状才得到缓解，姜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赵子祁厌恶地甩开。
切……
恩将仇报的玩意儿，咋这么不知好歹，她分明是好意，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要不是你长了一副我喜欢的模样，我就……
姜甜扬了扬自己的小手，把桌子上的两双碗筷收拾起来，“你自己倒点水喝吧。”
对于赵子祁的反应，姜甜虽然有些失落，但回忆起她欺负他的画面，顿时觉得‘自己’活该。
“赵子祁呢，他怎么不来送？”
姜甜端着碗筷离开东厢房，走的时候还不忘帮赵子祁把门关上，等来到厨房，齐氏已经刷了一半的碗筷。
扭头看到是姜甜端来的碗筷，她蹙起眉头问询，心里头却是把赵子祁骂了一通。
那个病秧子自打来到他们家，倒是成了白吃白喝的主儿，还得让他们伺候着，凭什么！
“哎，你这个死丫头。”
姜甜作为姜家最受宠的女儿，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惯着她，就拿齐氏来说，私底下她最不待见姜甜。
跟她那一帮村子里要好的‘闺蜜’在一起没少嘲笑姜甜，也没少怂恿她干坏事。
明面上齐氏也爱挑姜甜的刺儿，不管是在李氏，还是在其他人跟前总是喜欢给他们上眼药水儿。
也幸亏姜家人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姜甜，要不然被齐氏挑拨离间这么多年，她哪会有如今这样的日子过。
“大嫂，你瞧她什么态度啊，有没有把俺这个三嫂放在眼里。”
齐氏不过是问了姜甜一句，谁想到她连个眼神儿都没有施舍给她，把碗啪嗒往桌子上一放，人板着一张脸转身就走了。
嗬。
这死妮子脑子长回来了，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听不见人说话是不是。
“这个俺哪知道，她眼里有没有你，你得去问她，这事，她心里头最清楚。”
焦氏也眼看着姜甜进了厨房，但没想到齐氏开口问她，她理都没有理。
她不理是对的。
要不然齐氏能因为这事叽叽歪歪一下午。
“你……”
迷糊蛋。
她说的话是这意思吗，她是在说姜甜不尊重她，不懂规矩，你得附和着俺说姜甜两句。
结果……
齐氏翻了一个白眼，颇为无语地瞪了焦氏一眼，恨得咬牙切齿，继续刷碗的时候挥舞着高粱穗做的锅刷乒铃乓啷刷了起来，把心里头的气全都撒在了上面。
吃过午饭，姜远山领着四个儿子去了隔壁上河村常地主家。常地主家有一百多亩地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这地方由于无法打通沟渠，所以庄稼干旱就需要靠人力挑水灌溉。
工钱日结，一人一天十二个铜钱，姜远山等人通过李氏娘家弟弟的介绍才得到这份差事。
在男耕女织的社会中，男人出门做劳力，女人们收拾完家务，则去了西厢房。西厢房里两台织布机，两架纺线机，大小绣架若干。
李氏跟大儿媳焦氏一人守着一台织布机，吱呀作响地拉着，四儿媳孟氏在绣花，三儿媳齐氏跟干不了重活儿的赵子祁一人一台纺线机，用去年储存起来的棉花纺着棉线。
二儿媳龚氏一把子力气，在男人没有在家的情况下，她会在木棚里推磨磨粮食。
姜家十几口人吃的口粮，全部来自于这台石磨，而石磨磨粮食的效率极其低下，所以只要石磨一被推动，一天之内几乎不会中断，遇到农忙季节，家家户户推磨推到半夜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姜家族谱记载六代，六代皆是贫农，所以家中并不富裕，再加上一代代皆是男丁，不大的家业又被一代接着一代瓜分。
分到姜远山这一代，抛去被他叔伯长辈们分去的土地，他们三兄弟从他们父亲那里仅仅分到了七亩地。
作为长子，姜远山独享四亩，只可惜他这辈子没啥大本事，只能靠一身蛮力养家。
前些年孩子还小的时候，家中日子最为难过，一直熬到孩子们长大能出力干活，这样的情况才逐渐得以改善，家里也积攒下一笔小钱。
可惜钱是攒下了，四个儿子也都到了娶亲的年纪，好在四个儿媳娶进家门一个个都能干，没有拖家里后腿，很快家里又积攒下一笔小钱。
但姜远山认为小钱总归是小钱，总有一天会花完，而且他们家一代又一代还会接着穷下去，想要改变现状，只有念书一途，于是姜远山心一横，只要自己的孙子年满五岁都会被送去上河村的学堂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