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起身给奶奶倒了一杯热水,帮她在背后垫了一个枕头,轻轻的拍拍她的背:
“奶奶,您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都怪我,这么久都没来看你。”
“老婆子我别无所长,就是看人一看一个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实诚,体贴,是个靠得住的人。”
奶奶对着我一顿夸,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笑挠了挠后脑勺:
“奶奶我们今天才说上话,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奶奶眯着那浑浊的眼睛思索了一会:
“你跟我这老婆子的缘分还真是奇怪啊,见面都是在医院,第一次你躺着,第二次我躺着,就是没说上话,哈哈哈哈。”
奶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想想也是挺奇妙的,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跟着老人家一起傻笑。
笑着笑着奶奶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孩子,你最近是不是跟漫生有什么误会啊?”
“没有啊,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犯嘀咕,奶奶天天躺在床上是怎么知道的,赵漫生总不能这种事也拿出来跟奶奶说吧。
“你以为你们都不说,老婆子就不知道了吗,以前漫生和小丫头天天在我跟前说你这也好那也好,每次提到你的时候,漫生那眼里的笑可谈不过我的眼睛。奶奶也年轻过啊,姑娘家的心思奶奶一眼就能看出来。”
奶奶说到这,顿了一会,叹了一口气:
“可这次自从我醒过来以后,就再也没听到漫生提过你了,就连小丫头问你,漫生也不准她问。一问你们,都挺好。”
听奶奶说的这些话,意思是赵漫生她喜欢我?我一抬头,看到了那边床头的苹果,疑惑立刻涌上心头,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奶奶,你知道漫生爱吃苹果吗?”
半晌奶奶都没回应我,我以为她没听清楚,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这次,她终于回答我了。
“漫生第一次送小丫头回去的时候,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剩了几个苹果,虽然寒酸了点,有总比没有好。老婆子就把苹果洗洗端了出来,拿出一个递给漫生,她拿在手里也没吃,我以为她是嫌弃没削皮,刚要起身去找刀子,漫生就把苹果直接带皮吃了,连核也没吐。现在这个年代谁吃苹果不吐核啊,我就问她啊,丫头吃苹果为啥不吐核啊?问完她就哭,一直哭,哭的很伤心。老婆子那时就明白了,这丫头这是心里装着事啊。”
说到这里奶奶停了下来,开始抹着眼泪,感觉精神也不太好了。我虽然很好奇,但不忍再继续问下去。怕老人家情绪不稳定,又怕她一次说太多话费精神。
我站起来,拿纸巾替奶奶把脸上眼泪擦干。
“奶奶,您先别着急说太多话了,躺着休息一会吧。”
见她点点,我把她背后的枕头拿出来放好,把她扶下来躺好,盖上被子。
我刚准备出去,被奶奶叫住了。她从被子下面居然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老婆子我怕哪天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就让小丫头悄悄的去买了这个可以录声音的东西,漫生都不知道。孩子,我要跟你说的话都在这里了,你拿回去一定要好好听,好好听。”
我非常吃惊的把录音笔接了过来,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老人家费尽精力,心思都要给我留下这些话。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是有关赵漫生和小丫头的。
我看到老人家一双饱含感情的眼里,有不舍,有担忧,有心疼,还有欣慰。一颗赤子之心为这两个一大一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丫头所牵绊着。
我被这眼神震撼了,用拿着录音笔的手握紧了老人家长满茧子,如枯枝般干瘪的手。想用我手上的温度传达一些仅有的不能用言语去形容的安慰。
“奶奶,你放心,这里面的内容,我回去一定会好好听,也会尽我所能按奶奶说的去做。”
看到奶奶笑着点点头,我心里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哥哥,哥哥,下来一起吃饭了。”我听到门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
“奶奶平时怎么吃饭呢?”我摸着甜甜的头。
“奶奶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姐姐在家会把饭拿上来亲自给奶奶喂,姐姐不在家,就是我给奶奶喂。”
多么懂事的孩子,她还是那个善良的她,体贴,孝顺。家里有几个阿姨,喂饭这种事情不愿假手于人。
等我下去,菜已上桌,都是一些常见的大多都是口味偏清淡的家庭菜肴,但满满一桌看上去非常丰盛。
我记得赵漫生是四川人,菜肴选的这么清淡是考虑到家里有病人。
赵漫生对着站在旁边没有上桌的两位阿姨招呼:
“张妈,刘姐,没关系,这是我弟弟。大家不用客气,就跟平时一样,快一起过来吃吧。”
她自己则着手准备去楼上给奶奶喂饭。
“奶奶刚睡下了,要不你先自己吃了再上去吧。”
我想奶奶现在应该需要一个人休息一会,便让赵漫生晚点再上去。
看着眼前的赵漫生,我脑海里不自觉回想着奶奶对我说的话,录音笔里又会是些什么内容呢?
终于,心不在焉的吃完了这顿饭。一想到这豪华雅致的别墅幕后的主人是林瑞峰,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个...漫生姐。车钥匙给你放桌上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合适,既然她说我是她弟弟,那就叫姐吧。我一边说一边大步朝门口走去,有种想逃离的感觉。
“等等,我送送你。”
出了别墅大门,赵漫生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着我的手,把车钥匙重新塞到我手中:
“寒煜,你现在找工作,需要到处跑,车用的上,反正放在我这也是吃灰。”
“不用了,我坐地铁公交都可以,哪都能去。”
我来的本意就是来给她还车的,怎么可能再次接受。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为什么要拒绝呢,你已经没有在瑞峰了,再也不会有人拿这事做文章了。”
我没有回答,眼睛看向不远处我刚出来的《西溪花间》。
赵漫生的眼神暗淡了下去,好半天才幽幽说出了几个字:
“我知道了,你看不起我。”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接受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才会选择这条路。但这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与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关系。成年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是非观,不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的影响而改变。除了林瑞峰的家人,谁都没有资格去谴责你,毕竟他们才是受害者,其他都是路人。”
此时赵漫生抬起头,笑中带泪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你呢,你是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