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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1 / 1)

第一好,哪怕她毁天灭地,他都只是陪着她在明州城的繁华里,走了一遍又一遍,索她一个吻罢了。从来没有,从来都没有拿弄月的剑尖对着她过的。玄龙老祖和嘉仕兰有一模一样的轮廓。他也嘴上说着清楚明白。可顾深雪到底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他的眼睛已经不再年轻。当年那个飞扬肆意的少年,早已经在他温润如水的眸光中消失。他更端庄更雍容他没有一丝一毫浊气更像个神仙,但是他不再勇敢。不会再不顾一切奔向她,背叛整个仙道来爱她。他不是、他不是渡过她、她爱过的那个少年!所以他不记得,他当然什么都不记得,他可以冷酷无情地拿弄月一寸寸捅穿她的心,她在他眼里只是个无可救药的魔头,他也自然未卜先知,能将千绝宫众乃至青芜君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啊,原来我拼上性命救回来的,不是我的少年郎。”

顾深雪呆呆地想。她的心里一下子就空了。*眼前人不是心上人。顾深雪只觉得冷。她推了推嘉仕兰。嘉仕兰搂她更紧了。下一秒,一道魔气冲天而起,将他掀飞了出去!魔刀出鞘,对着他的咽喉!她来赴一场隔着生死的长约,告一场最后的诀别。听君无二心,她梳妆打扮,改过自新,希望能讨他的喜欢。可谁知,那个陪她走了一路、与她有过三嫁之约的嘉仕兰,早已死在两年前了。他们的缘分断在龙血凝的花海中。花叶相错,生死不见。若是寻常的死,坟茔棺椁,阴曹地府,总有个地方可以祭拜,总有个故人可以悼念,总有样信物可以追思。也许是老天都看不得嘉仕兰这般浓墨重彩的人物,于是就将他丢进时间的洪流中,抹了个干干净净。顾深雪原本是不怕死的,她甚至都不难过自己将会消逝,她恨不得自己死前再精彩一点,这样,嘉仕兰就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了。可到头来,除了她,甚至没人知道嘉仕兰曾惊才绝艳地来过,又轰轰烈烈地死去。玄龙老祖惊愕之下,却也不抗辩:“你要杀就杀吧。我欠你的,你若有怨,问我讨还便是。”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深雪杀心四起。刀尖刺破了玄龙老祖的皮肤。可也止步于此了。她回过神来,将脸埋在衣领里,感受着自己深入骨髓的犹豫。玄龙老祖的不杀之誓,印刻在她的龙魂禁制里。嘉仕兰给她的不杀之誓,却烙印在她心上。他到死都以为,他没能让他的小姑娘回头,她依旧是魔,她是骗他的……她今天本来是想趁着最后的机会,来跟他说,不是这样的。哥哥,不是这样的。她有悔过,她说“不曾动心”是赌气,她认罪不是她真的有罪,她跟他在一起后没有再滥杀无辜了。甚至世人谤她、欺她、辱她、笑她、轻她、贱她、恶她、骗她,她都能忍,她还做了他会做的事。他赢了的。要让他一直赢下去,她便要输得干干净净。顾深雪收起了刀:“杀了你,他会回来吗。”

“他?”

嘉仕兰乍一听之下,并不知是那个他,可仔细一想,除了阿岁,又有谁呢?他环顾满地尸首与硝烟,心中难以言喻的沉重:“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是啊。”

顾深雪脸上重重冰封,“他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世上再无那个浓墨重彩的少年。那她便代替他,走完最后这一程吧。她转身走向了天春院,阿岁所在的方向。一股莫大的恐慌冲上了嘉仕兰的心间,他爬起来拽住了顾深雪的衣襟:“你要去找他?”

“对。”

顾深雪瞧着那青色的阵法在高岗之上闪耀,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像两年前的那一天,但是这一次,她已经没有可以追随的人了。“深雪,现在你还有的选,所有人都还在。你万万不可因为他的缘故再入魔道,若你这个时候追随他而去,所有人都会死的!”

春风不解意,顾深雪也不恼。顾深雪只是温和道:“大师伯,一个人的情,就是一个人的道。我的情是他。”

嘉仕兰不明白为什么顾深雪寻回了记忆依旧要离开她:“你别想骗我!你方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你之前与他逢场作戏只不过是他仗着你转世重生没有记忆强迫你的,你恨我刺过你一剑,你还就是了,你说什么你心中的人是他……”“我的情是他。”

顾深雪再次笃定道。说罢,眼神扫向了他眉间,那枚宝光蕴藉的额珠。“说起来,我也曾忘掉一世的姻缘,以至于错过了他。”

顾深雪探手,“大师伯,你若还觉得对我有愧,那便把含元的元丹,还给我吧。”

“不……不!”

黑色的风雾涌动。白衣翩翩的龙君在魔尊手中挣扎哀嚎。但是不论他如何哀求、反抗,都没有办法阻止,那枚元丹被剥离他的神府。鲜血落下他的额头,玷污了他的白衣,散落做白雪中的龙血凝。魔尊视若无睹,只是低头亲吻那带血的珍珠。嘉仕兰鲜血淋漓地倒在雪地里,疼痛模糊了他的视线:“你竟连你我之间最后的记忆都要夺走……”“那也是我跟他的记忆。”

顾深雪收起了含元的内丹,拎着鬼头妖刀,离开了白雪飘飘的凌霄苑,孤身一人走向了青芜君的天春院。其实大师伯待她也很好的,青梅竹马一场,这么多年后还以心为祭,想她回头。只是那些都没有抵得上,十八岁的嘉仕兰流着眼泪,仿佛透过虚空望着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论耗费多少时间,我也要把她找回来。”

那也是最初,二十二岁的嘉仕兰白衣广袖,清贵如谪仙,一双眼却紧紧盯着她,缓缓勾起唇角:“是你。你真的如师父所言,回来了。”

他们才是注定要漂泊在时间洪流中的那一对,举世无双的野鬼孤魂。*天春院大门洞开。阿岁一直隐在窗后,眼看顾深雪和嘉仕兰在大雪与暖晴的分界中缠绵相拥。他仿佛回到了当年,他只是玄霄峰上一个不起眼的造物,沈星绽培育出来的一个魔宠。因为他生来便是无祟,他便低人一等。不论他有多聪慧,多乖巧,鸣鹤真人都不肯收他为徒。高高在上的玄龙少君更不会看他一眼,他目空一切,连身为人类的师弟也不放在眼里。因此,当他误杀含元的那一日,嘉仕兰就要他拿命来偿。可他难道是愿意的吗?他对含元的情谊,就会比他的少吗?他们一个个都觉得他是一个没有魂魄的灵植,只有含元对他始终如一。她从不因为嘉仕兰是高贵的真龙就对他曲意逢迎。也不因为自己是低贱的无祟就对他横眉冷对。含元死后,他被逐下了山,弃如敝履。他至今仍然记得沈星绽将他推给具灵宗宗主时,说的那句话:“你只不过是件物事。”

无祟生来就没有脸。他被具灵宗宗主买了回去,一刀一刀,刻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代替他那个短命的儿子!他想过认命。可受尽了凌辱,无论如何讨好都无法拥有父母的宠爱。“你只不过是个代替品。”

终于,在听到这句话的那天,他举起了秋泓鞭。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没有玄霄峰上的无祟。只有具灵宗的少宗主青芜君,普天之下寥寥无几天赋异禀的大乘期修士,家财万贯,高高在上。他那么想要报仇。他发誓要玄霄峰上下陷入万劫不复!他就快要成功了。他们都看不起他,可是他的阵法青出于蓝,让沈星绽都没法与之抗衡!现在,他坐拥一切。阿岁眼中倒映着魔尊越来越近的身影,心头涌起狂喜:不错,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了。他有资格说爱,他有资格与嘉仕兰相争!他只不过被嘉仕兰的巧言令色唬住了,以为他们有多情深义重,可是看啊,她终究是来寻自己了!顾深雪上堂来,鬼头妖刀挑开珠帘。一抹黑色的身影神鬼莫测地出现在房间里。黑衣红凤,眼深如井。手中还握着一枚沾血的宝珠。阿岁瞳仁紧缩。他记得这枚宝珠,那是含元的元丹。含元死后,他也曾经万念俱灰,抱着她的尸首想以死谢罪。可是,当他探出手去,想握紧她的元丹时,嘉仕兰狠狠踩住了他的手腕。在他寸许之遥,夺走了那光彩炫目的珍珠。“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年少嘉仕兰泪如雨下,神色愤恨以及,用力拧了拧他的手腕,“就凭你,你也配!”

玄龙老祖从此以后有了额间宝珠。而他的手,到现在都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每当他看到嘉仕兰的脸,总能想起他的那句话。是啊,他是无祟,他不配爱含元,他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妖物,害她身死灯灭,他凭什么惦念她。只有他玄龙老祖,只有他玄龙老祖嘉仕兰,才配顶着她的元丹招摇过市,堂而皇之纪念他们的爱情!此时这枚元丹完璧归赵,回到了她手里。阿岁那在玄霄峰上受的伤,历经陈年席卷如潮,他站在她眼前,恍惚这几年的金尊玉贵、翻云覆雨都是一场梦:“你都想起来了?”

她嗯了一声。阿岁:“你……你也是来杀我的吗?你也是来寻仇的吗?”

顾深雪摇了摇头。阿岁指尖轻颤,眼中放光,不是来杀他的,不是来寻仇的,那便是……他盯着那枚始终不曾得到的宝珠,眼睛都亮了:“你当真爱的是我?”

这个执掌天下的男人,小心翼翼、不敢相信地问。顾深雪撩眼,对上他的疯:“阿岁,收手。”

阿岁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顾深雪:“算了吧。”

“你是来做说客的。”

阿岁本来就白皙,此时,脸上的血色更是褪了个干净,眼中闪过警惕,“你跟着他入了仙道。”

顾深雪没有反驳。阿岁眼中的警惕成了滔天的恨意:“我为什么要算了?我凭什么算了?沈星绽将我带到这个世上,却只是为了一桩生意,具灵宗的少宗主严青凤在秘境试炼中死了!他不顾我苦苦哀求,把我送给具灵宗主当儿子。宗主在我脸上刻了整整一千多刀,一千多刀啊。你知道那有多痛吗?”

泪水流过脸颊,激起了陈年的旧伤疤。那些旧伤疤看不出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流了多少血,告了多少饶,多少个夜里痛彻心扉。戴着金玉扳指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可即使我变成了严青凤,我也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无论我多努力,多听话,想要当个好儿子,都只能得到他们更多的厌恶和毒打。”

“所以我杀了他们。”

阿岁痛快地笑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对着这仿若人间地狱的莲华王院,笑得畅快肆意,“我还要杀了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含元,你看,现在我贵有天下,嘉仕兰也奈何不得我。你跟我在一起,不论我们是妖是魔还是无祟都不要紧。待我血洗莲华王院,葬送了整个修真界,到时候我当我的仙尊,你做我的夫人,我们快快乐乐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这种事我也干过。”

普天之下也只有顾深雪能说这句话而色不变。“——你的法阵,当真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比明州城中那两个还要厉害一点,是我融合刀庭鬼狱的结界与通冥阵之后发明的新法阵,很快你就可以领略到她的独到之处。”

阿岁谈起乙语言滔滔不绝,很是自负,“仙尊和张衡奖,本应该尽数属于我。”

顾深雪:“都是沈星绽教你的。”

阿岁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很快又变作了信誓旦旦的憧憬:“他是奠基人,是不假,可他写出了乙语言,却只知道做些长明灯、脚踏车之类的玩物,论威力大大不及我的通冥阵。”

顾深雪:“万家灯火,川流不息,好过杀人之术,张衡奖该是他的。”

“等我杀光了这些衣冠禽兽,整个修真界必将以我为尊,张衡奖又能如何?”

阿岁扶着桌子,因为锦绣前程而眼睛发亮,“鸣鹤真人一定没有想到,最后将玄霄峰发扬光大的不是嘉仕兰,也不是沈星绽,而是他最最忽视的、可怜的阿岁,到时候他的脸色一定相当好看。”

顾深雪平静地听着:“鸣鹤真人的意外失踪,也是你动的手?”

“那是他们自找的。”

阿岁呵呵一笑,习惯性的抚上了脸上不存在的伤疤,“我刚被千刀万剐成了具灵宗上的青芜君,就受邀参加云浮山的出山大典。凭什么我流血流泪被恶毒的养父母虐待苛责,他们就能在玄霄峰上开开心心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阿岁回忆起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鸣鹤真人身着盛装,宣布两位弟子学成下山。嘉仕兰自不用说,得了玄龙的封号,做了这天上地下最年轻有为的大乘期;沈星绽在他身边笑得洒脱不羁。这其乐融融的景象,仿佛玄霄峰上从来没有过他这号人。“我承认,沈星绽的周天星辰时空转移阵法的确很精妙,但越精妙的东西越是受不得一点轻忽。只需要一个符文的错漏,就是万劫不复。”

顾深雪:“我记得在玄霄峰上,你也对他格外在意。”

阿岁这回安静了许多,脸上频频变幻的表情也消失了,陷入了一片寂静的空茫。他反问顾深雪:“你过有父母吗?你知道被他们抛弃是什么感觉吗?”

顾深雪:“我知道。”

“那你更应该懂我。”

阿岁的眼神变得忧郁而悲伤,“哪怕是无祟,也会有感觉。痛觉,舒适,甚至于七情六欲,濡慕之思。但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称得上是父母。带我来这个世上时,沈星绽才十八岁。”

他垂下了脸:“我把他当父亲,兄长,因为他太过年幼,有时候把他当个孩子。但孩子有时候很残忍。当我嫉妒着他眼里只有嘉仕兰时,他把我转手送给了别人……”一瞬间的软弱过后,阿岁脸上重新被冷酷高傲的面具所占据:“所以你不必再劝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就此住手。”

顾深雪果然没有再多说。只是递出了手,掌心上盛着一颗亮晃晃的额珠。这是阿岁梦寐以求的,但此时他避如蛇蝎:“你这是干什么?你想用你自己,来跟我做交易?”

顾深雪:“我只是想带你看看过去。”

她冲他伸出了手:“来。”

她的眼睛剔透如昨。阿岁握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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