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行动处有于龙的人在接应这个猜测让车内三个人脸色都变得有点难看，靳哲之后并不多话，反而打出去了几个电话。靳琛开着车不方便，却带着蓝牙耳机，让赵晴帮忙拨通了几个人的电话。
车内兄弟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为避免互相干扰，赵晴迟疑了下打开微信找到了张真晓的号。
【你怎么样了？】
她原本以为张真晓大约不会很快回复消息，却没有想到，消息发过去的一瞬间张真晓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没事。】
顿了下，又是一条消息。
【赵雨也没事，出事的时候我刚好给她做例行检查。】
赵晴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手指轻轻点了记下，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疗养院的情况怎么样？】
【火势刚控制住，有些病人没来得及转移，这会儿正在核对人数。】
张真晓的回答不容乐观，赵晴看了眼一旁已经挂断跟孙祁的电话，“还要给谁打电话吗？”
“靳老那边我已经孙叔叔去通知了，下一个联系靳二月。”靳琛说话的语调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简短而干脆的发音带出了紧绷的感觉。赵晴帮他拨通电话，回头才问了张真晓一句。
【靳家那位老太太，情况怎么样？】
这一次张真晓的消息没有那么快回复过来，赵晴心中一沉，努力不让自己往坏处去想。这时候，疗养院肯定是一片忙乱，张真晓不见得能够随时回复她。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目光却偷偷瞟向了一旁的靳琛。
一直到他们抵达疗养院附近，张真晓都没有回赵晴一句话。车被拦在了几百米外，三个人下车，赵晴拿出了特别行动处的证件，而靳哲则上前表明了身份。
三人很快进入了里面，迎接他们的正好是熟人。
高宗唐揉着太阳穴走了过来，上前跟靳哲握了下手，回头看向靳琛和赵晴这才道：“靳老太太的情况不太乐观，你们跟我来吧。”
靳家老宅失火那天靳老太太就住进了疗养院，她受了不小的惊吓，之后精神一直都不好。加上不愿意住到靳浩博这个儿子家中，这五六天就一直待在疗养院做调养。这原本是晚辈的一点孝心，却没有想到疗养院出了意外，竟然把她卷入其中。
听到靳老太太不太好，靳琛和靳哲立刻加快脚步，走出去两步之后靳琛突然顿了下，然后开口问道：“赵雨情况怎么样？”
“赵雨？”高宗唐飞快看了眼赵晴，“她还好，身边有人照顾着。”
靳琛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先赵晴。
“大晴，先陪我一起去看奶奶，可以吗？”他知道赵晴肯定记挂着赵雨，所以先确定了赵雨没有大碍，这才对赵晴提出了要求。如果奶奶真的情况不好到那个程度，她最想看到的应该就是他跟女朋友在一起。
靳琛双手微微紧握，等待着赵晴的回答。
赵晴倒是没有迟疑，点头：“好。”
三人一同被带进了临时安置靳老太太的房间，靳老太太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整个人看着比赵晴上次见到她时仿佛小了一圈一样。她的头发带着被火烧过的痕迹，脸上还有些被熏黑的地方。
然而这都不是赵晴第一眼注意到的。
赵晴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干枯的手。
漆黑、干枯的手，如同被烧过的木头一样，没有一点点的生机，甚至带着死亡的味道。
她站在门口，看着靳琛和靳哲冲到了前面，低声叫着奶奶。
靳老太太缓缓睁开了双眼，“我、我在呢。”她声音透着干哑，伸手想要抚摸跟前的靳琛却抬不起手来。那手已经被烧毁了，靳琛注意到她的举动，连忙把脸贴了过去。
“奶奶，你会没事的。”
“傻孩子，我活得够久了，别哭。”靳老太太说，这会儿反而精神了一些。
赵晴心中却有种不妙的感觉，直觉想起了四个字：回光返照。
靳老太太仿佛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一样，微微抬头看了过来。
“好孩子，过来奶奶身边。”她对着赵晴说，赵晴缓步上前，一旁靳哲给她让了个位置。赵晴过去，然后缓缓在床边蹲下身，伸手握住了靳老太太那只完好无损的手臂。
“你和阿琛，奶奶不能看着你们成亲了。”靳老太太低声说，“你们要好好的，照顾好彼此，奶奶就放心了。”八壹中文網
靳琛控制了下情绪，这才开口：“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好大晴的。”他说着扭头看向了赵晴，赵晴这才发现靳琛是真的哭了，脸上还带着泪痕，双眼如同被水洗过的宝石一样明亮。
她握着靳老太太的手，开口：“奶奶，我也会照顾好阿琛的。”
“这样就好……”靳老太太舒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赵晴的手背，转而才看向退到了边上的靳哲。“阿哲……”
“奶奶。”靳哲沉声应了下，带着压抑的哭腔。
赵晴和靳琛略微给他让了点儿位置，靳老太太握住了靳哲的手，“你是我带大的，我知道你的秉性。靳家，靳家……你三哥……你……你要帮、帮……”
“奶奶！”
靳老太太嘴巴长着，浑身颤抖甚至痉挛起来。她死死抓着靳哲的手，“帮你三哥！”
“我会的，奶奶我会的！”靳哲哭着应下，靳老太太浑身紧绷着颤抖了半响，喉咙里面发出渗人的声响，然后绵软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奶奶！”靳琛和靳哲同时叫道，外面守着的治疗师立刻进来，略微检查了下才缓缓摇头，“节哀顺变。”
赵晴缓缓站了起来，看着靳琛低头握着靳老太太干枯、焦黑的那只手，想了许久也没有开口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任何话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
她跟着治疗师一起缓缓退出了房间，出去就见高宗唐站在外面路边，抬头看着疗养院的方向。
疗养院被烧毁了大半，这会儿还冒着黑烟，映着初冬碧蓝的天空反而有种恐怖的感觉。
“我带你去见赵雨。”高宗唐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见是赵晴就丢下了烟头上脚轻轻碾了下。赵晴点头，沉默地跟着高宗唐朝着更远处的一个房间走去。
赵雨被安置的房间比不上靳老太太，不过因为她昏迷不醒的缘故，倒是有一张床可以躺着。同屋的其他病人，大多是坐着，椅子、凳子、小板凳，不拘一格。
这屋子虽大，人也多，却格外的安静。赵晴进去时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去，她依稀认得几个曾经合作过的特别行动处的同事，只匆匆冲着人点了下头，就看到被安排在最里面的赵雨了。
赵晴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扑上去的。
目睹了靳老太太的死，她真的害怕赵雨也这样……
她扑过去，一把握住了赵雨的手。
赵雨的手温暖而柔软，让赵晴松了一口气。她低声说：“我快被你吓死了，小雨。”话说完，还没来得及笑一下，赵晴就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双目紧闭的赵雨，“你……刚刚是你吗？你再动一下？！”
然后，她就屏住呼吸等待着赵雨的反应。
许久，一点动静都没有。赵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出现过好多次了，每次都是她的错觉而已。她还没来得及松手，就感觉到手心中的那只手微微的动了下。
一根手指在她的掌心轻轻的划动了下。
赵晴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声音几乎颤抖得让人听不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
“小、小雨……是你，是你醒了吗？”
赵雨那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了下，然后双眼缓缓睁开，看向了赵晴。
赵晴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过起来，她死死抓住赵雨的手，嘴巴张开了好几次却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无声无息地哭了出来。
她用力擦了下眼泪，低头再看赵雨。
赵雨一双眼睛睁着，应着她的倒影，弯弯的，透着笑意。
赵晴缓缓舒了一口气，俯身趴在赵雨的身上搂住了她。
“小雨，太好了……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赵雨手指微微勾了下，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赵晴见她这个样子连忙道：“你别急，你昏迷了好久，现在醒过来还不能说话。是渴了吗？我给你倒杯水，你别急！”
她说着坐起来，正准备起身去倒水就见一杯水被送到了跟前。
赵晴一愣，抬头看去就见高宗唐笑着说：“你在这里好好陪着你姐姐，我去让人准备些适合病人吃的流食。”
“谢谢你，老师。”赵晴点头，接过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喂赵雨喝下，回头又帮着她略微坐起来一些，这才低声说：“你能醒过来实在是太好了。我真怕……”
真怕赵雨会一直醒不过来。
赵雨靠在床头，微微喘息着，看着赵晴时不时就要流泪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双眼也跟着湿润起来。许久，一杯水被她喝完，她这才又试探着开口。这一次，她终于发出了黯哑的声音。
“……火……”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