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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都尉魏延(1 / 1)

次日深夜。  舒县城头。  终于得了官身的魏延显得精神很好,在城头上昂首挺胸巡视了一天,即便日落月升依旧兴致盎然,兴致盎然。  又一次整理了兜鍪,爱惜地摸了摸周晖刚赏赐的甲胄,魏延刚准备走下城头,却是突然咦了一声,旋即指着城外喝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身后的亲兵视线便立刻顺着他的指尖望了过去,那是城西的方向。  昨日卷起的巨浪滔天今日已经平息,而且那巨浪本就更多发生在城北,而孙策军西边的大营白日里一直很安静,但是此刻却像忽然有颗小石子投了进去,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涟漪随即扩大,如同又一股的浪潮,片刻功夫便搅动得火光冲天,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

亲兵们面面相觑:“这似乎像是两支部曲发生了交战?”

魏延也看出来了这点,旋即心中一个咯噔,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叫道:“哎呀,难道是...”  他抓着兜鍪在城头上急步起来,一边踱步一边死死凝着西边的方向,好一会,沉声道:“速取县府和军营,报于县君和王州牧知晓!”

亲兵应诺,转身转身就走,没两步又停下来,摸了摸头问道:“都尉,说什么?”

魏延瞪了那亲兵一眼:“这都看不出来吗,城西军营疑交战生乱,那和他们交战的是哪路人马呢?如今整个舒城,乃至庐江还能有谁家兵马敢和孙贼交战?”

“都尉是说?”

一旁的亲兵惊呼一声:“王校尉部突围不成,又想要杀回城内?”

“不无可能。”

魏延道:“反正先去通知县君和王州牧再做计较。”

“喏!”

城西的骚乱没多久便扩大成了动乱,借助他们营垒中冲天的火光,魏延遥遥隐见一支军马,打着大旗,如猛虎下山般在一员将校的带领下,东奔西驰,径穿过重重的围困,直往城下杀来。  而经过短暂的慌乱,孙策军也组织起了几百人的骑兵,尾随追赶。  夜色漆黑,城头上尽管有火把映照,也照不见城外三丈。护城河水悄然流淌,那支军马且战且走,奔至河边。乱糟糟的声音传入城中,是一群人在高叫:“快放下吊桥!开了城门。”

对于一座有护城河的城池而言,吊桥的重要性甚至大于城门,一待战时,便有严格规定,若无主将的命令不管遇到何等情况都是禁止放下吊桥的。  此时守城的士卒彷徨无策,有脑子转的快的,也都与魏延以及他的亲兵们一样,才想着这支军马没准儿便是王熊所带着突围的骑兵,甚至可能还有黄忠的那支从临湖退出来的部曲,并且竖在这彪军马最前头的大旗,似也证明了这个推断是正确的。  那面“王”字将旗血迹斑斑,破烂不堪,隐隐告诉了书哟偶人,便在这短短的一日功夫,这支部曲已经过不知多少的残酷厮杀。  吊桥与城门都是有机关,可在城头开放,只是看守机关的两个都伯便是有心放友军进城,却没这个权力,更怕担了干系,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见身后脚步声响,扭头一看,便见魏延领着人马正阔步走来。  “都尉?”

见到主心骨来了,都伯大喜,上前便道:“可要放他们进来?”

魏延摆了摆手,上前按住城墙垛口,吩咐左右打亮火把,旋即探头下望。  影影绰绰看到,来的这支军马约有四五百人,就视线可见的部分,穿的似乎也正是天军制式的黑甲,铠甲上边尽是血污,有好几个连马都没了,两两凑坐一匹。再往他们的脸上看,也一样的沾满血污,瞧不清楚模样,只见到一双双的眼睛,充满疲惫与见到希望时的期冀。  莫非真是王熊部?  正这般暗自思忖,却听城下人声再起,却是一群人正高声叫嚷:“俺们乃是天公将军麾下天军,快快开了城门!”

说话的功夫,后方的喊杀声也响了起来,似是追赶他们的敌军骑兵咬得很紧,也快奔到了城下。  魏延却还是不放心,提气高喝道:“王熊校尉呢,请他出来答话。”

“校尉今日下午突围时被孙贼主将射了一箭,如今身负重伤,还不速开城门,赶紧救治!”

听到魏延提起王熊,城下人愈发激动了,乱哄哄的喊道:“若是校尉有何不测,尔等担当的起吗?”

魏延闻言登时一惊,王熊受伤了?  身后的几个亲兵也是吓了一跳,也在旁边劝道:“都尉,看似不假,这些人穿的皆是徐州军的铠甲,王校尉的大旗也在此处,听那喊杀的动静孙贼片刻恐要追杀过来,要不咱们先放下吊桥,开了城门?”

“是啊,若是眼睁睁地看着这群徐州人被孙贼屠杀,王州牧那里怕不好交代啊?”

“俺已派人去请示县君,县君命令不到,吊桥绝不能放!”

魏延再往城下叫道:“两军对敌,岂能闻尔等一言,便遽开城门?有俺相识的人么?请上前答话。”

听到这话,城下的兵马安静了片刻,不久之后,便分开一条道路,有人叫道:“黄将军来了!”

随后,一将从后边驰骋奔上。四五骑打着火把,映亮了他的面容,虽然隔得远,光线也不亮,看不大清楚,但瞧着模样似乎年纪不小,依稀是位老将。  那将骏马长枪,挎弓负囊,随后叫道:“可是陶县尉么,在下黄忠是也!”

黄忠?  魏延听过这个名字,据说去年徐州攻北海时,此人每战先登,十分勇酣,之前更在合肥和临湖时大展神威,倒是不敢怠慢,连忙回道:  “在下魏延,乃是陶县尉的副手。”

“黄将军,王州牧不是让王校尉和你出城救援龙舒么,为何周折败回?”

“魏都尉有所不知,孙贼狡诈,放水淹军,咱们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受数千骑仅存剩下数百。”

那将大声叫道:“这等兵马还怎地突围?只好回城,都尉且快开了城门罢。”

说着,那将回首后顾,长枪也跟着向后一指:“孙贼大军眼见便至,再不开门,便这数百人也保不住了!这可都是将军麾下的虎贲精锐啊!”

魏延凝神观瞧,隔了太远,实在不能把黄忠看的清楚,况且便是看清了他之前也不曾见过黄忠,一时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此时那将的声音愈发急促:“都尉还在磨蹭些甚么?咱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杀出了孙贼的包围,如今来到城下,你却不肯开门,莫非是要看着咱们死在阵前么?”

更有一些人在旁叫道:“这些江东佬不安好心,这是存心要害俺们徐州儿郎啊!”

听到这话魏延登时脸色难看起来,却还是坚持道:“黄将军亦知军法,不得县君和州牧令,城门实不敢开!”

“你这厮....”  那将听到这话,似是十分气愤,更想要痛骂出口,却又按捺住了,只是咬牙切齿地道:“既如此,且快请将军和县君来罢。”

拨马兜走,又往后阵厮杀处奔去,未及近前,一只冷箭射来,正中胸前,大叫一声,栽倒马下。败卒诸军发一声喊,奋力向前,把他抢了回来。百十人同声高叫:“黄将军也中箭了!”

城头也惊惶起来,几个都伯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对魏延压低声音道:“都尉,这黄忠据说乃是王州牧麾下的爱将,若是阵亡城下,恐怕后果堪虞啊,要不咱们还是开了城门?”

魏延闻言默然,暗自握紧了拳头。  即便黄忠和王熊真的死在城下,按道理魏延也是在严格的遵守军法,并无过错,周晖自然不会怪责于他,可王政呢...  要是因此迁怒与他,甚至引起城内两方的势力火并,那这舒县还守得住吗?  即便如今王政在城内仅剩下了千余兵马,可魏延是识货的,能看出这些人俱是百战老卒,十分勇悍,真要是火并,便是守军这边能胜,恐怕也会元气大伤吧?  退一万步说,便是王政暂时按捺下来,隐忍不发,要是等到他的其他兵马汇聚之后再行发难,要他魏延为其爱将偿命,那又如何是好?  心绪纷杂,重重顾虑之下,魏延的开始犹豫不决了。  便在此时,杀喊声骤然大作!  魏延抬头一看,却见城外不远处又出现了一路兵马,正是孙策军的骑兵大队,前边叫城的败卒,不少滚落下马,跪地乞求。有因绝望而俯首号哭的。好些人举着两个将官的身体,乱叫乱嚷,那黄忠和王熊皆是紧闭双眼,箭插在胸,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败卒们七嘴八舌的嚷道:“俺们等自从军起,这条命便算卖给天公将军了,今日陷入敌围死不足惜!但是黄将军是为我徐州栋梁,勇猛之名,世人皆知,怎可就此死在城下?”

“求都尉开了城门吧!”

魏延默然片刻道:“追兵离你们距离太近,城门若开,则孙贼势必趁机夺城,如何是好?”

败卒里有几个人立刻昂首叫道:“都尉且请放心让黄将军入城,后边孙贼的追兵,自有俺们等厮杀阻截。即便尽数战死城下,也绝不会叫孙贼过了护城河半步!这样可行么?”

听到这番话,魏延倒还是神色平静,身后几个都伯却是纷纷感慨,皆道这黄忠果然名不虚传,得人之心竟至于斯,士卒们宁愿自己死,也要送了他入城,不由也在旁边劝道:“如此英雄怎可折在这里,都尉,咱们要救下此人啊。”

“是啊是啊,这等人物必是王州牧的心腹爱将,不可不救啊。”

魏延却还是摇了摇头,只道:“城门绝不可开,不过看在尔等这般忠心的份上,俺可令人放下吊篮,拉了黄将军上城就是。”

“不开城门,可否放了吊桥?”

魏延再次拒绝了,城下喧哗大作:“吊桥不放,怎么过河?”

“游过来。”

“黄将军负有重伤,怎能见水?也请放下吊桥,且拉起吊篮,悬挂半空,孙贼大军快到,其中必有箭手,箭矢如蝗之下,如果射中绳索,掉下来怎么办?”

“魏都尉,无论如何,还请你打开城门吧。”

身旁的亲兵和都伯们也纷纷劝道:“魏都尉,他们讲的也有道理,孙贼大军虽然将至,但是有这几百人在外阻挡断后,一时半刻还是不会有危险的,还是依从了他们罢!”

更有人忍不住道:“魏都尉莫要忘了,当日若非王州牧点你为将,出城作战,怎能建立功勋,又焉能有今日风光?如今若是让其爱将折在面前,岂不是忘...嘿。”

话虽未曾讲完,但人人却知道那未曾脱口的是什么,魏延更是勃然大怒,瞋目扬眉,正待发作时,却见此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  却是一人急匆匆的赶将过来,魏延一打眼便认了出来,正是王政天诛营的哨骑,登时神色一喜。  那人奔至魏延的身边,也不行礼,便凑了上前低声耳语,三言两语之间,魏延神情已恢复了平静,旋即顾盼众人,摆手道:“传令,拉起吊桥,开启城门!”

“喏!”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吊桥缓缓放下。  见状,城外败卒无不喜形于色,欢呼声中,迅速地向城池贯涌而去。  ......  月黑风高夜。  魏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  他静静地地看着吊桥才刚放下,败卒们已前追后赶,一窝蜂地地朝城门奔去,转瞬便跨过了不短的距离。  他静静地看着时明时暗的火光下,那些败卒们面容下,除了惊喜和紧张的神情之外,还有着小心翼翼的怀疑。  他静静地看着最前边的败卒高抬黄忠,等不及城门全部打开,侧着身子便朝里边挤。后边的败卒,自发地放宽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排成一个扇形的阵势,百十只手不约而同握紧了兵器。有的枪戈丢在了路上,不要紧,腰边还有短刀与长剑。  魏延突然轻笑了声,旋即道:“把城门再开的大些。”

同时间,下面也响起一阵喧嚣:“城门且再放开些吧!”

生锈的铁链不断晃动,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闸门已完全拉起。  这一刻,舒城门户大开。  而那些败卒也已大半挤入了城中。  下一刻,异变陡生!  却见那些败卒们突然将高举的黄忠直接抛在地上,旋即数十人同声发力,枪戈齐齐刺入城门内的守卒体内,刀剑劈砍在了阻挡在前面的天军身上。  震天的杀喊声中,鲜血迸溅,断臂残飞。  败卒里先前答话的那个都伯更是奋不顾身地往前拼杀,带头喝道:“城门破了,少将军令下,降者不杀!”

数十人一起鼓噪:“城门破了!降者不杀!”

再远处,蹄声如雷,却是那支追击的孙策军骤然加速,催马争先,亦径自往此杀来,人人亦同样高声大嚷:“城门破了!降者不杀!”

一时间城门内外尽皆敌军的呐喊,声势惊天动地。  城头上的守卒纷纷骇然,更有人惊呼地道:“糟了,中计了,快拉起吊桥,关上城门!”

“慢!”

这时魏延却淡淡地道:“既然开了门户,就别急着关了。”

“把城门再开的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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