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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纷争不休(1 / 1)

几日之后,当王政返回下邳城时,正好便碰到了黄郡派来求援的使者。  当即召集文武群臣,商议此事。  众人意见不一,如祢衡这类便是赞成支援的一方。  “主公当年在青州起事便是因曹操苛待之故,此谓之旧恨也,去年泰山一役,主公胜而彼败,此谓之新仇也,两相之下,兖徐二州又为比邻之居,即便眼下相安无事,曹贼野心勃勃,来日必是主公的生死大敌!”

祢衡侃侃而谈道:“若让此辈得了豫州,实力大增不说,日后攻徐州时更可南北并举,两路齐发,威胁愈发大了,”  “因此衡以为,无论于公于私,我军皆当援之。”

祢衡的理由,其实便和袁谭当日趁王政大军攻北海时主动进攻奉高是一个道理,皆是出于防患于未然,不能坐视临近的竞争对手做大变强。  有反对着,则以郭嘉、张昭为代表:“正平所言,不敢苟同。”

郭嘉昂首出列,对王政道:“主公,无论青州、泰山,两战之下我军能这般容易的取胜,一则固然有赖主公英武,将卒用命,二则,亦是因曹操自顾不暇,或是远征在外,或是内有大敌之故。”

“如今,却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哦?”

听到这话,王政侧目问道:“奉孝,此话怎讲?”

“我大汉自有黄巾起义以来,可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诸侯割据连年混战,再加上连绵不绝的水灾、旱灾、蝗灾,导致人口锐减,良田荒芜,如此之下,各地粮食纷纷奇缺。”

郭嘉道:“便连背后有汝南袁氏支持的袁绍军在河北时,亦有仰食桑葚,江淮的袁术军,尚且取给蒲赢,遑论曹操乎?”

“当年曹操东征陶谦,明面上是因吕布之故中途退兵,其实臣却获悉,便无陈宫引吕布入兖州之事,彼时曹操军粮亦已告急,退兵之事,早晚而已。”

“而两虎会猎兖州,期间相持不下,甚至长时间罢兵自守,亦是因为兖州闹了蝗虫,说白了,还是粮草不济!”

“可以说,曹操之前数次败与主公,其根源所在,亦是因此!”

“但如今呢?”

说到这里,郭嘉袍袖一拂,环视全场,正色道:“诸君,主公既有逐鹿之志,咱们为臣子的,便不可能只将视线放在徐州一地,而要放眼天下!”

“正平,曹操既为主公生死大敌,此人去年做了什么,你可知道?”

祢衡闻言一怔,看着眼前俊逸出尘的郭嘉,竟不由生出些许自惭形秽的感觉,张了张口,最终摇了摇头。  “去年的兴平二年,主公击败刘备,逐走袁术,成为徐州之主,此时的曹操呢,却也作了两件事情,一,逢迎献帝,西迁许县,改为许都,此举名器皆得,乃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阳谋,出于荀文若和程仲德之计也,诸君皆知其中利害。”

“至于这第二条么...”郭嘉一字一顿地道:“亦是那荀文若的建言,便是《置屯田令》!”

听到这里,王政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是掀起一阵波澜。  曹操去年便开始屯田了?这似乎是...  比历史上提前了?  却见郭嘉续道:“这《置屯田令》,嘉之前便曾了解,开篇便说道,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世之良式也。”

意思是说,秦国凭借商鞅提出的“耕战”兼并六国,汉武帝凭借屯田稳定西域,所以强兵足食才能定国,才能在乱世中有所作为。  “屯田之利,要说如今天下,恐怕我徐州军民最为深知。”

说道这里,郭嘉对王政拱手道:“主公以彭城一地屯田,便可得出能养五万虎贲数月之用的粮食,而曹操呢?”

“其以枣祗为屯田都尉,全权负责屯田事宜,又假天子之名,先在许都和豫州试点,随后推行到兖州、乃至司隶...”  这时王政插口道:“奉孝,过程不必赘述了,曹孟德至今所得几何,你可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郭嘉一脸肃然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十万斛?”

王政问道,语气有些不确定,这数字似乎有些少了,但若说五百万斛,实在是不可能啊。  “据嘉所知,曹操屯田实施一年,所得谷禀约有两百万斛,足可供五万大军一年所用!”

“什么?!”

众人惊呼声中,王政亦是直接动容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确实有些离谱,在原本的历史上,建安元年的曹操实行屯田,其第一年也不过“得谷百万斛”,如今却是不知为何,竟是翻了一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谁都知道,而这代表着什么,更是不言而喻。  “收获多,则粮足。粮足则有士气。有士气则有斗志。兼且曹操自与吕布一战后,挟大胜之威却始终养精蓄锐,今番进军便如猛虎出闸,怕更是气贯长虹。”

郭嘉道:“两相对比,我军却是连年征战不休,刚刚平定徐州,便又北征孔融,西击袁谭,至今北海战事未休。若以我之疲卒,仓促应战其精锐,臣以为,胜算小而败算大!”

“奉孝所言不差!”

这时张昭亦在旁补充道:“主公去年刚和曹操合谈,定下互不侵扰的盟约,便在袁谭攻奉高时,对方亦未曾出兵夹击,若我军此时进军豫州,相援豫州黄巾,便是主动毁盟,挑起边衅,此师出无名也,再者曹操有献帝在手,随时可举起大义,奉诏讨我不臣...”  “势、名、义,我军三者皆处下风,孙子有云:立不可怒而兴兵,将不可愠而致战,臣请主公审察之、慎思之。”

同一个问题,不同的角度出发,得出的结论就不一样,随着讨论愈发热烈,殿上群臣渐渐分成两队,展开了激烈地辩论。  相比之下,支持郭嘉、张昭的众人,却是远远多过了支持祢衡的。  主位上的王政斜靠在软榻上坐着,此时一手支头,一手轻轻敲击着软榻的把手,在旁只是冷眼看着,侧耳听着,却是一言不发。  要是吴胜他们在此,想来才会形成真正的势均力敌,那会更有趣些吧?  对于任何一位君主而言,永远不担心臣子辩论,相反的,他们辩论的越激烈,便会越高兴。  一方面因为兼听则明。只有他们辩论地激烈了,争论地深入了,敌我的优劣才能被分析的透彻,才有助于最高的决策者做出正确的决定。  另一方面,也只有这样的争论、辩驳,才能让君主手中的权柄威力显现地彻底!  无论人多人少,谁更大声,谁更有理,最终他们总会再一次意识到,裁决,拍板的权力,始终只掌握在一人的手里。  若是群臣抱成一团,众口一词,反而破坏了君主的高高在上,超然物外。  眼见反对支援的一方声势越来越大,这时出乎王政的意料,此时黄忠却站出来支持祢衡。  “郭军师,怎可涨贼人士气,灭自家威风?”

“曹操有屯田军,难道我徐州没有吗?”

“若以比粮足,而论士气之高低,请问郭军师,当日主公起事,何以势如破竹,在青州境内所向披靡,连战告捷,更将五都临淄都攻陷了?此其一也。”

“曹操打败了吕布士气甚高?说白了不过是夺回失地罢了!”

黄忠一句比一句喝得中气十足:“但我天军,年余来数次大战,上克泰山之巍峨,下击彭城之雄关,先取徐州,后击北海,主公帅旗指向,连克重镇;我军铁蹄到处,十荡十决!此等所为,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开疆拓境,推山辟土?”

“世之骁虎吕布,今亦客居徐州,仰主公之鼻息,天下强侯袁术,更是退避三舍,畏我军之虎威,袁谭拥五万冀州强军,大举兴兵之下,却被迎头痛击,一战而溃逃临淄,不能南下一步!”

凝视着郭嘉,黄忠瞋目扬眉,愈发大生威势:“我军虽然久战,却是连胜!以末将看来,士气正值前所未有的旺盛,此其二也!”

“子布先生方才说什么孙子有云,却不知孙子不仅说过将不可愠而致战,更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末将更从未听闻过正该鼓气之时,偏生大步后退的道理!”

到这时王政已听出味来了,嘴角微微上扬。  黄忠这哪里是给祢衡站台啊,分明是觉得郭嘉方才的话颇为看低天军,这才心有激愤,不忿出声。  而见到黄忠出列,一时间郭嘉和张昭都不由微微皱眉,竟没有立刻反驳。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心生不满,而是此时黄忠的身份...  王政如今麾下的武将大半要么镇守一方,要么尚在北海,不知觉间,甚至在黄忠不自知的情况下,他这一个中郎将却成了下邳城内的军方代表了。  而且关键在于,王政对黄忠的看重着实有些过度了,说一个前无古人都不过分,两人心中也在阿妈粽嘀咕,不清楚是否这是王政的意思。  他们沉吟之际,这时又有一个重臣掺和起来了。  “黄将军此言谬哉!”

却是糜芳也开口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暂且抛开援与不援,若是相援,兵从何来?难道让北海的战士们此时回返不成?抑或是抽调四方军翼的守卒么?”

“自然不是...”黄忠怔了怔答道:“主公之前便有言,徐、吴两位将军不日便将返回下邳...”  “然则是让这些将士们立刻去驰援豫州?”

糜芳笑道:“好,就算我军士卒不知疲倦,那如何援之呢?”

“我下邳距离颍川,汝南远近何止千里,中间需要经过几处郡国,必瞒不过袁术、曹操,我军若纵向鱼贯前行,则有受迎击或腰击之患;横向数道并出,则有被隔绝或抄袭之忧。疾则粮乏,人马走的太快,粮草定然跟不上。徐则后利,人马走的太慢,就会丧失战机。不至千里,人马乏食。”

糜芳顿了顿道:“黄将军既为主公麾下虎将,想必对我汉之名将如数家珍,当知马邑之败,便是武帝不听平定七国之乱的韩安国之言!”

“今将卷甲轻举,深入长驱,难以为功,更有遗人获也。”

说到这里,糜芳转向王政,郑重其事地道:“故臣认为不该援!”

遗人获也的意思,就是说主动送士卒给敌人俘获。  “糜君此言大谬。“黄忠摇头道:“马邑之败,本身乃是匈奴在实力上的确占据上风。尽管如此,若非因一个亭尉被俘而向匈奴供出了汉军的全盘伏击计划,导致汉军马邑设伏遭到失败的话,只怕匈奴的单于也难以逃脱。”

“况且今日之局面,实则迥异与彼,与那时的情形截然不同。我军跋涉千里,曹操何尝不是异地作战?彼汉之马邑,匈奴为主,汉为客军。今之汝南,陈国和梁国,我军与夏侯惇皆为客军,此其一也。”

“夏侯惇有后方的许都和颍川可为呼应,我军亦有彭城、下邳等地的城池做为后援。假若有不测军情,则诸地驻军,随时可为接应。怎么会有受到腰击之患以及隔绝、抄袭的危险呢?此其二也。“  “如今袁谭已退,孔融也败,有彭城、下邳做为支撑,沿途诸城以为中转,以我整个徐州之粮储,一路畅通无阻,更随时可以运往前线又怎么会有‘疾则粮乏’的忧患呢?此其三也。”

争辩到这里,双方都有些火气了,黄忠冷哼一声道:“今当大敌在前,正该殚精竭虑,鼓勇向前,糜公不思效股肱之力,反而未战先言退,末将不知其可也,伏唯请主公明断。”

这话出口,糜芳亦是神色一沉,登时顿首伏地说道:“臣虽一介文儒,亦可为主公提三尺剑杀敌阵前!”

“既蒙主公不以臣卑鄙,拔擢田亩之间,荣登庙堂之上,身受君禄,沐浴君恩,岂敢不尽忠竭能?兵者,凶器也,动则置生死之地,不可不察。谋国应以老成,岂可因为逞一时之勇气,而致三军入险地?  这下王政再也不好袖手旁观了。  “你二人讲的各有道理,不过就事论事,何必如此?”

王政长身而起,亲自踱步下堂,将两人同时搀起:“子方“老成谋国”,正当如此,汉升“鼓勇向前”,亦是显露峥嵘,本将皆深以为然也。”

“不过你们...”说到这里,王政转首环顾众人,温言笑道:“其实都忽略了一点。”

这话一出,人人面露愕然。  祢衡第一个按捺不住,当即拱手作揖道:“还请主公明示。”

王政笑而不答,只是拍掌而击,示意亲卫道:“将地图取来,悬于墙上。”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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