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公子幽灵漠然一笑,慢慢抬头仰望上空,只是那里却只是这古老洞穴里深沉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他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也曾想过,或许能够回到十年之前,我在连清山西岭上的日子?又或许,我梦想干脆回到儿时,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只是,”他低低苦笑一声,道:“这中间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我又怎能割舍忘却?”
神犬犬王沉默了片刻,道:“公子,你后悔了么?”
冥公子幽灵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他重新看向神犬犬王,望着火焰光芒背后那双眼睛,摇了摇头。神犬犬王冷笑一声,道:“公子,以你说来,你半生坎坷,伤心往事颇多,但此番我问你,你却又不后悔,这又怎么说?”
冥公子幽灵道:“我半生坎坷,却多不由我。我欲平凡度日,却卷入佛道魔之争;我欲安心修行,却成了邪魔妖道;我愿真心对人,却不料种错情根,待我明白了真心待我是谁的时候……”他的脸,慢慢现出凄凉之色,终究也没有再说下去,半晌之后,他才低声道:“后悔?我怎么能后悔,我后悔又有什么用……”神犬犬王默默看着站在那里的那个男子,十年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容颜上刻画出多少沧桑痕迹,只是他站在那里的身影,却显得那般疲惫。神犬犬王甚至忍不住开始想像,那个十年之前的少年,却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两个男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仿佛他们都不知不觉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每个人的一生,过往的往事,又有多少值得我们追忆的呢?十年?百年?万年?甚至于是亿年……还是终究要在时光中慢慢消磨,默默逝去?神犬犬王默然想着,脸上的疲倦之色更重了,他的眼神,慢慢的移到那个古老洞穴的洞口方向,隔着无尽的黑暗,在遥远地方,还有个人影孤独伫立在那里吧?这样的一生,却又是怎样的一生?他忽然向冥公子幽灵问道:“你说,公子,你们人类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们人类活着是为了什么?……”冥公子幽灵低低默诵了一遍,默然半晌,抬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我这一生,仿佛都是为了别人活着的。”
神犬犬王怔了一下,自言自语:“公子,你们人类是为了别人而活,那我呢!我又是为了谁而活?”
冥公子幽灵略感意外,显然没有想到神犬犬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随即,他却又皱了皱眉,显然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辞,感觉有些意外,怎会这般说话出来。定了定神之后,冥公子幽灵的脸上重新回复了平静,似乎刚才那一瞬间闪过的软弱,已经消失不见,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存在过一样。他深深看着神犬犬王,道:“我今日来此,并非为了杀你。”
神犬犬王似乎仍然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些什么,口中淡淡地应了一句,道:“哦,公子,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何事?”
冥公子幽灵一指他身边趴在地上的巨羊虎怪,道:“魔兽,我是为它而来的。”
神犬犬王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地上的巨羊虎怪却是立刻做出了反应,顿时瞪大了铜铃般巨目,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冥公子幽灵这里咆哮了一声,并慢慢站了起来,杀气腾腾。而雪地灵鼠红魔雪似乎有些困惑,慢慢离开了巨羊虎怪身边,跑回到冥公子幽灵脚下,抬头看了看冥公子幽灵,似乎对主人的话有些不解,不过片刻之后,它还是爬上了冥公子幽灵的怀里,只是一双眼睛却不时的向巨羊虎怪那里看去。神犬犬王哼了一声,道:“这倒怪了,公子,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杀我,却是为了这只魔兽巨羊虎怪?你要它做什么?”
冥公子幽灵淡淡道:“不是我要它,是另一个人想要它,而那个人的话,只要不过分,我都要帮他。”
神犬犬王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道:“公子,你是欠了他人的情了,是吧?”
冥公子幽灵默然片刻,道:“我的确是欠了他人的人情,很多很多,多到我一辈子都还不了,不过这与你无关了。”
他抬眼,肃容,向前缓缓踏出了脚步。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接近,神犬犬王的瞳孔似微微收缩了一下。火盆中的火焰倒映在冥公子幽灵脸上,舞动的光影在黑暗与光明交界中颤抖,他平静地道:“我无意与你为敌,不过看来这也是难免的了。”
神犬犬王仰首发出“呵”的一声冷笑,道:“公子,你以为以你的道行,你能胜过我吗?”
冥公子幽灵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低沉的脚步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没有风,可是不知为何,这个巨大岩洞洞室中唯一的火焰突然开始摆动,光芒渐渐强烈起来。黑暗处如幽冥,沉默而深不可测,不知道有多少恶魔怪兽,在那片黑暗中凝视着这片光亮中的人们。冥公子幽灵向着火光之中的神犬犬王走去。忽地,那团火焰陡然抬升,绽放出耀眼光芒,整个的火焰体积也足足比刚才平静燃烧的时候大了数倍之多。熊熊烈焰之中,传来了一声如龙吟般的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随着这声龙吟,整座巨大的岩洞洞室空间竟为之颤抖起来,那龙吟之声从低到高,从黑暗深处回荡传来的回音竟也不曾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拔越高,几成尖利啸声,到了最后,已是山呼海啸一般震耳欲聋。冥公子幽灵停下脚步,因为面前的那团烈焰已从火盆中霍然腾起,挡在他的面前,而那片炽热的烈焰之中,隐隐的,竟似有一双狰狞的眼眸若隐若现,注视着他。神犬犬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火光之后,但他平静的声音却从火焰里清晰的传了出来,道:“公子,这是南疆边陲地区那勾漏大山最原始时期传承的一座法阵,名唤‘八屠圣魔仙阵’,你若能破了它而不死,要做什么,我也随你了。”
他的话声方落,几乎是在同时,一记怒吼从火焰最耀眼处迸发而出,那火焰剧烈颤抖变化,周围六尺之内的土地尽数为之焦裂,可想而知这火盆附近的炽热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