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半阖着眼眸,支在扶手上,撑住脑袋,沉思着。方才大理寺卿来回禀,告知他此件事也牵连到了孟宛,倒是叫他想起来一件事情。花灯会那日,她是唯一一个与成亲王傅昭成一同登上最高一层灯塔的人。按照之前就定好的规矩来说,登上最高一层的人,可以向皇帝求一份恩典。原也是因为那日失火,众人忙里忙慌的失了分寸,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叫他把这一茬给忘了。现在大理寺卿这么一进宫,倒是叫皇帝想了起来。“福全。”
皇帝开口。服侍在一侧的大公公马上“哎”了一声,低眉顺眼地贴了过来,“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朕拟一道圣旨,你去宣成亲王和孟府二小姐进宫,亲自去。”
皇帝鲜少会把大公公打发出去,他连忙应下。回到寝宫,皇帝便马不停蹄地写下谕旨交由大公公带去。他一离开,皇帝沉沉的眸子囫囵一转,垂了下去。秋府别院,福全公公已经拿着圣旨候在前厅了。孟宛到时,秋易恒已经跪在了地上。看到人来全了,福全公公清清嗓子,念了圣旨。一听皇帝要宣自己进宫,孟宛的脊背僵了僵,还是恭顺温存地从公公手上接过了谕旨。“臣女接旨,谢主隆恩。”
“好了,二小姐快请起吧。”
福全公公笑着念叨。孟宛顺从地站在一旁,他又说:“二小姐且先赶紧收拾着,咱家还要赶去成亲王府宣读圣旨,就不陪着了。”
“是,那是自然,王爷也要进宫吗?”
孟宛将圣旨抱在怀里。福全公公点点头,未再搭话,便带人走了。秋易恒看上去心事重重的表情,盯着她道:“宛儿,不知皇上此番招你进宫是做什么,你自己可要当心些。”
“舅舅放心,我自当谨言慎行。”
孟宛也不是头一回进宫了。将圣旨放好,换了一身打扮,扑了点粉便出门了。她一路赶到宫门口,早早便有人在那儿候着了。傅昭成不知为何还没进去,看到是他,孟宛点头行礼道:“见过王爷。”
“走吧。”
傅昭成挂着淡淡的神色,眸光中倒映着孟宛的声音。他们被领进宫中,到了御书房,孟宛跪下行礼,傅昭成则是站着拱了拱手而已。“起来吧,今日没有外人在,不必拘礼。”
皇帝伸出手抬了抬,孟宛道过一句“谢陛下”才从地上起来。“可知朕今日为何召你们前来吗?”
皇帝眼角眉梢带着笑问。傅昭成单手背在身后,攥成一个拳头,神色自如道:“儿臣不知。”
“孟二小姐呢?素闻你一向聪慧过人,可能猜得出来?”
“陛下谬赞,臣女也不知。”
孟宛适时伏了伏身。看他二人都是一副缄口不言的模样,皇帝又哈哈笑了笑。“好了,不卖关子了,今日叫你们过来,其实是为了兑现花灯会那日的承诺。”
承诺?孟宛眉头一蹙,傅昭成倒是没什么表情。皇帝看着她的模样,提醒道:“二小姐怕是忘了,那日只有你们二人上了最高一层灯塔,但凡能登顶者,朕都会给他一个恩典。”
,他笑容可掬地开口问道:“你们说说吧,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或者想求的恩典,今日尽管提出来。”
这纯属天上掉馅饼儿了。真按照皇帝的说法,除了皇位,其他的岂不是都能张口要一要。但孟宛时刻谨记着入宫前,舅舅的担心和自己的承诺。还是假意先推辞了一番,低头道:“回陛下,臣女并无所求,能有如今的日子,臣女已经很满足了,不会再奢望些别的。”
“哦?”
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一样,纳闷道:“孟二小姐,往日里别人听了朕的话,为功名的求功名,为金银财宝的求金银财宝,你是头一个这样说的人,是不是害怕不敢说,放心吧,但说无妨。”
皇帝一挥手,气势豪迈。他都这样讲了,孟宛思忖片刻,开口道:“既然如此,臣女便想请陛下将暖玉珠赐给我。”
“暖玉珠?”
皇帝眉心一蹙,眼神似乎不大愉快。暖玉珠,珠如其名。那是一颗能温养体肤、使玉石有温度的一枚珠子。西域番邦当日进贡时,可就拿了这一颗,说给出去就给出去,未免有点舍不得。但是皇帝金口玉言,不能言而无信,是他自己宣召二人进宫,要给他们恩典,若是现在因为一时的舍不得,就出尔反尔,有损皇帝威仪。最后,皇帝挥了挥手,叫福全公公去库房里翻出了暖玉珠来拿给孟宛。福全公公倒也手脚利索,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把东西找到拿来了。暖玉珠就装在一只明黄色的绸缎锦盒中。“陛下。”
福全公公手捧着盒子走到他身边,皇帝抬起手指,指了指下面的孟宛道:“给孟二小姐吧。”
“是。”
福全公公双手捧着盒子,走下台阶,恭敬地将盒子递到她面前,笑着说:“来,二小姐,这就是暖玉珠了,您拿好。”
“谢陛下。”
孟宛朝着皇帝一拜,才从福全公公手上接过锦盒。打开一眼,晶莹剔透的珠子表面似乎还有一层淡淡的光晕萦绕,时时刻刻都有一缕寒气迎面扑来。虽说是暖玉珠,但它带着几分寒气,贴近人体肌肤与玉石时,却又不是这样。孟宛合上盖子,便把东西塞进了袖子里。她的要求已经提出来并且得到了满足,但是傅昭成还迟迟没有开口呢。其实,就在方才他们谈话的时候,傅昭成便看穿了皇帝忍痛割爱的不舍表情。他无意做个体恤父皇心情的好儿臣,看到他们这边一结束,转头便向皇上开口,提出了一个比起暖玉珠来,更让皇上肉疼不已的要求。“父皇。”
看着傅昭臣两只手摆在一起作揖,皇帝内心油然而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说吧,你想要什么?”
皇帝坐在龙椅上,盯着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