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歌。”她凑到他身边,唤道。
燕行歌侧目看她,沉肃的面容温和了些许。
“你看那儿……”琅月指向了西凉大军,那坐在銮车之上的人,他周围有好几个传令兵,“若是没了那些传令兵,会怎么样?”
燕行歌顺着琅月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扭头看她,轻笑起来:“月儿,若不是知道你在安南王府长大,我都以为你是熟读兵法的人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嗯?”琅月状若不解地看着他。
兵法……她确实不懂,可是爹爹说过,两军交战,不止主帅重要,主帅身边传令之人与旗兵也很重要。
战场之中,数息之间便可有千万变化,若无传令兵与旗兵,战场厮杀,主帅的命令传达不下,便会延误作战的最佳时机。
燕行歌定然是懂了。他派出了最精锐的旗兵,假意要突破重围,取西凉主帅首级,另一边,却让自己的暗卫潜伏前进,他们的目标,就是敌军主帅身边的传令兵与旗兵。
对方主帅见一精锐的铁骑以势不可挡之势朝自己而来,顿时慌了手脚,忙让身边的护卫抵挡,而那些传令兵与旗兵身边则没了护卫军。
燕行歌的暗卫,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不过数息之间,琅月便看到对面旗兵倒下了,传令兵也仓惶逃窜……
见已得手,铁骑与暗卫有条不紊地边杀便往回撤,等西凉发现他们的目的时,为时已晚。
新的传令兵与旗兵立即接任,可却少了之前的默契,阵营很快便出现了破绽。
燕行歌把握机会,立即传令,从那破绽攻入。西凉大军顿时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最终,撤退的号角声响起,西凉大军落荒而逃。楚中天想要率军追击,却被燕行歌制止了,“穷寇莫追。”
经此一役,西凉损失了数十万将士,逃走的亦有大半伤残,已无再战之力。
此时,城墙外,尸横遍野,黄沙被血色浸染,比天边的夕阳更凄艳。
望着那一地的残肢断臂与伤痕累累的兵士,琅月只觉眼眶一阵酸涩,为了这些奋勇抗敌的将士,也为了……那个被诬陷叛国的护国将军。爹爹当年,也是这般用血肉守卫大燕的。
琅月已不忍再看下去,独自回了营帐。
这一战,胜得轰轰烈烈,燕行歌在军中声望顿时猛增,众将士看着他的目光,不再向是看一个娇贵的太子爷,而是一个英勇果决的将军,眼底满是崇敬。
胜利的战果一传回蓟都城,皇帝立马令燕行歌班师回朝,宫内正在准备举办一场盛大的欢庆宴会,庆祝此次对战西凉大获全胜。
然而,在这一片欢庆的氛围内,安南王府门前却很惨淡,府内更是一片沉肃哀凉,丫鬟小厮们都战战兢兢地,有时候走路大声了些都怕惊动外面的人。
安南王燕子晟与西凉勾结,意图谋反的消息早些时候便传了出来,皇帝虽然还未下决断,却已在王府外派了重兵把手。
十日之后。
大军回朝,蓟都城热闹非凡,百姓们都挤在街道上,争前恐后地想要一睹太子殿下的风采。
燕行歌一路都被众人崇敬的目光瞻仰,神色却很从容。
琅月偷偷掀开马车帘看到他神色,心想着,他怎么这么淡定?
宫门外,百官相迎。
“恭迎太子殿下凯旋而归!”燕行歌率军而来,众人跪下,齐声高呼。
燕行歌淡淡点头:“都起来吧。”
琅月跟着燕行歌一起,入了皇宫。庆云殿内,甚是喧嚣热闹,宫女太监手捧珍馐,鱼贯而入,井然有序。
皇帝一见到燕行歌,龙颜大悦,当即就赏赐了许多珍宝,燕行歌宠辱不惊地一一谢过。
琅月跟在他身后,听到了许多大臣交谈,话语间都是对他的溢美之词。他这个太子当得,真的很得人心。
酒过三巡,皇帝已有些疲乏,便回了寝宫。他一走,庆云殿内的气氛更为躁动,平素与燕行歌交好的那些个世家公子哥都簇拥了过来,争相敬酒。
琅月见燕行歌俊美白皙的脸上飘了些许红晕,担忧地蹙起了眉,可她身份着实尴尬,不好上去阻拦,只得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
许是感觉到她的目光,燕行歌回眸,幽幽凤眸染了醉意,好似潋滟春光,颇地醉人。
他挥手,遣散了众人,朝她走了过去,步伐仍旧稳当,只那眸子,却是愈发地迷离。
至她面前,他微微勾了嘴角,妖冶至极,“月儿……”
燕行歌话音一落,琅月便觉一道阴影覆下,肩上一重,他醉倒在她身上。
琅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用力支撑住他的身子,而后对身后的太监说:“太子喝醉了!帮下忙……”
那太监立刻上前来,帮忙扶住了燕行歌,琅月正要挣脱,肩膀却被燕行歌牢牢抓住,他半倚在她身上,口中嘟囔着:“月儿……陪我……”
琅月此刻有些摸不准,他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但还是没有离开,和那太监一起扶着他去了东宫。
东宫内的宫女太监立刻迎了上来,但燕行歌就是抱着琅月不撒手,他们也没办法。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在皇宫内的宫殿,虽然看着简陋了些,却处处精致,极其讲究。就像他这个人,看似散漫,实则睿智精明。
琅月与那太监一起,将他放到了床榻上:“你下去吧,这有我就行了。”
“是,姑娘。”
太监的语气,带了恭敬,能得太子殿下如此宠爱的,估计也就是传说中奴婢出身的‘琅月姑娘’了吧?
琅月倒没在意他的语气,她只想着怎么让燕行歌松开手。
“殿下……殿下……”她轻轻扯着他的手,柔声说:“我去给你打水洗脸,你先放开我。”
那本醉的迷迷糊糊的人,却在此时睁开了眼,凤眸狭长,里面一片清明,并无醉意。
琅月看着他,愣了愣,“你……呀!”
她惊呼,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微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鼻翼间,带了淡淡酒气。
“燕行歌!”她恼怒,瞪着他,“你装醉?!”
某太子厚脸皮地笑了笑,“不装醉,他们怎会放我回来?月儿,我好累……”
说着,他便躺在琅月身侧,闭上了眼,环保住她。
“燕行歌,这是在宫里!”琅月推了推他,提醒道。
她一个婢女怎么能睡在太子殿下的床上?若是被外面的人看见了,再传出去,免不了又是一番流言风语。
“本太子的东宫,自然由本太子说了算。别和我说什么规矩,在这里,我的话就是规矩,现在,陪我睡一会儿。”
燕行歌强硬地搂着她,极为霸道。
琅月无奈了,心想着,只能等他睡着之后再离开了。但也许是连日回京,在马车上并未休息好,身下的床,又极为柔软,燕行歌的怀抱,更是温暖而令人心安,她竟渐渐睡了过去……
听到怀中的人平稳的呼吸,燕行歌微阖的眼睁开,目光落在了她恬静的睡颜上,眼底一片温柔缱绻。
在她眼睑上轻吻了一下,燕行歌再度闭上眼睛,抱着她娇软的身躯,与她同眠。
……
燕子晟一被押解回京,萧如氏与燕晴柔坐不住了,四下奔走,想找与燕子晟交好的同僚帮忙,可那些人却躲得远远地,一点都不想与他们安南王府扯上关系。
一时间,安南王府里的人成了蓟都城内众人躲避不及的对象。
萧如氏只是个软弱的女人,可现在,为了丈夫和女儿,她却不得不坚强起来。
她几次想入宫求见皇上,却在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她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更别说求情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在暗处的琅月看在了眼里,这些阻拦之人,也是她从燕行歌那儿借来的。
琅月冷眼看着那个女人,放下高傲,一遍遍地哀求那些侍卫,心……越发地冷硬。
原来,她也有这么坚强倔强的一面,她是有爱的,只是她的爱,都给了燕子晟和燕晴柔!与她琅月无关,与爹爹无关,与将军府无关!所以,她才会那么心安理得地嫁给燕子晟,成为安南王府,是么?
琅月转过身,不再看那令她难受的一幕。
“姑娘是去东宫还是祥云殿?”身后的宫女问了一句。
“祥云殿。”
十五皇子见她回来,高兴地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可过了一会儿后,又哼了一声,转身就往殿内跑。
“殿下!”琅月无奈地笑了笑,提起裙子追了过去:“殿下你慢些跑,仔细别摔了!”
“你别管我!”十五皇子稚嫩的声音气呼呼地,“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琅月故意摔倒,大叫道:“哎呀!殿下,我摔倒了。”
十五皇子立即停了起来,转过身,望着她,欲言又止,脚步想上前,却又缩了回去,神色极为别扭。
琅月重重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边转身边说:“看来殿下已经不喜欢奴婢了,那奴婢走了……”
“你……”十五皇子急了,“你站住!谁让你走的?本皇子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