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斜阳余晖倾洒在青瓦砖墙上,渐暗的天色给京都的街道蒙上了一层薄烟。
柿霜焦急的站在香烛铺的门口等着自家小姐出来。
她时不时的抬头看天,眼瞧着就要黑了,小姐再不回府老爷和夫人定会怪罪下来的
“小姐,您买好了吗?再不回去,要挨罚的。”
时笙含糊的应了句,转头便继续砍价。
她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这古代的女人竟然随身真的不带钱啊。
这电视剧中所说的腰间荷包,怎么也没有……
“老板,再便宜点,我以后经常来买。”说着她就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放在桌上。
老板的脸都没抬一下,便调侃道:“这簪子能值几个钱?这话姑娘自己信吗?这黄纸都是烧给死人的,怎么您要经常去烧纸?”
时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算是穿书最惨女二……没有之一。
刚来就差点被人掐死,好不容易活着还被人污蔑,连喝水都没钱付,现在更是被人嘲笑。
看着这个老板不为所动,时笙只能将簪子又插了回去。
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时笙注意到这个香烛铺的门竟然对着死巷。
在职业素养的驱动下,她还是好意提醒了句。
“大门对死巷,气流受阻,聚集浊气,不出意外,老板您身体不太好,生意也不景气吧。”
她这话一出,就听见身后那打算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老板竟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乐呵呵的给她搬板凳,倒茶。
“大师,大师说到点子上了,小人自从开了店不仅自己身体不好,连带着妻儿也开始日日咳嗽。”
时笙心里得意坏了,这没点外挂,轻易都不敢穿书呢。
她正了正色,手指着门,“你这店铺的大门正对上死巷,此布局在风水中是大忌,不仅影响生意,还影响身体。”
老板一脸难色,这店不仅赚不到银子,还让自家老小全患上了病。
“大师您说,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时笙单挑了下眉,目光停留在自己选的那堆黄纸上,轻咳了两声。
老板立马会意,连忙上前点头哈腰道:“这黄纸,大师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不要您银子,以后也是!”
时笙倒是意外,这老板竟然如此爽快,那她也不能白收这些黄纸。
“老板盛情难却,我也不推脱了,您可以在这大门上方挂一面铜镜,然后……”
时笙话音忽断,起身走到柜台处拿起一张黄纸,咬破另一只手指,挤出血滴便开始画符篆。
老板见她的指尖在黄纸上一顿龙飞凤舞,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时笙捻起符篆的一角轻晃了两下,等血迹干涸后便交给了老板。
“然后这是净心符,回家用火烧掉,将纸灰倒入清水中服下便可。”
出了香烛铺,她又用簪子在医馆抵了些朱砂。
回府时,天已经黑了。
一路上柿霜都在提心吊胆,这还是第一次那么晚回府,指不定老爷会怎么罚小姐呢。
“小姐……您……您要不从后门回去吧。”
“为何?”
时笙蹙了蹙眉头,自己好歹也是这时府的嫡女,怎么还不能从大门进了?
柿霜看了眼自己怀里抱着的这堆黄纸,结巴道:“天色太晚,而且这黄纸……不吉利啊,这要是被老爷夫人瞧见可怎么办。”
说得有几分道理。
绕了一大圈,从后门溜了进去,在柿霜的带路下才将将找到自己的房间
时笙松了口气,这古代规矩真的是太多了,“柿霜还好有你,不然你家小姐我啊,八成找不到房间。”
说着她便推开了门。
柿霜在身后,刚想进去,却瞧见小姐怎么又把门儿给关上了。
“小姐?”
“柿霜啊……你是不是找错房间了?”
时笙心里暗叫不好,这里面坐着的那位是谁……
怎么凶神恶煞的。
“还不滚进来!时笙你好大的胆子,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
这中气十足的吼声,震耳欲聋。
柿霜身子一哆嗦,手里的黄纸纷纷落地,晚风轻吹,它们飘飘洒洒的飞上了天。
时笙心疼的抬头看了眼,又慌忙的蹲下去将剩下的黄纸收好。
此时门被从里面拉开,一双墨色祥云金丝靴映入眼帘。
顺着腿往上看,是那玄青色的长袍,显得格外庄严,一丝不苟,瞧那样貌约莫三四十岁。
该不会是……女二的爹吧……
时笙尝试着唤了声:“父亲。”
面前的男子一个跺脚,感觉地都晃了晃。
“你还知道叫我父亲!你可真是把我的老脸丢尽了!为了个男人自尽,现在又一天不着家,买一堆黄纸是为了祭祖吗!”
时笙被吼得一脸茫然。
书中所写,时家家主名为时固,在朝中是一武官,手持半个虎符,为人正直,不屑拉帮结派,更不站队,对女儿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这也导致时家最终处在中立位置,太子登基第一个便流放了时家。
掌握这一情况,时笙眼睛一眨,泪水直盈眼眶,委屈道:“父亲~女儿知错,曾经都是女儿被蒙了眼,看上了那个三皇子。”
“为父就不应惯着你!往后的一个月内,你便在府中不得出去半步,更不能去见三皇子!”
这在一旁看热闹的时缪也起身:“父亲所言极是。”
时笙将手中的黄纸放到了柿霜的怀里,起身后眼睛始终盯着时缪身后。
明明今天中午已经用血护了他一次,这身后的桃妖的气息怎么还如此浓郁。
看来今儿得灭了她。
时笙收回了目光,乖巧的拉着父亲的衣袖,轻轻的晃动,眸子灵动的眨着。
“是父亲!女儿绝对不会再见他的,放心好了,我对他已经死心了。”
“当真?”
“千真万确!您放心吧。”
得到他这女儿的亲口承诺,时老爷便又叮嘱了两句后离开了。
屋内陷入平静,时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个二哥。
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子,虽比她大两岁,但就喜欢跟她作对。
书中女二嫁给男主后的不久,时缪的结局一笔带过。
只知道是因丞相女儿的诬告而被大理寺处死。
时缪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潇洒的起身准备推门离开。
他这个妹妹,自从上吊后醒来,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感觉就是那双眼睛,感觉能看透一切。
还没等他脚踏出门,便被时笙给叫住了。
“二哥别急着走啊,柿霜去东厨备些饭菜来,今儿我要和二哥一同用膳。”
时缪应了声便坐在桌旁。
柿霜闻言便出了房,时笙顺势将门紧紧关上。
她从案几上拿了张黄纸,慢条斯理的开始研磨朱砂,毛笔沾汁,一笔划下。
黄纸上的图案弯弯绕绕,让一旁的时缪看愣了眼。
他这个三妹……在在在画符篆??
这个想法一出便被他给打消了。
这怎么可能!时笙琴棋书画都只能说略会,怎么可能会画符!
“妹啊,你这在画什么?只用一个颜色?”
时笙冷呵了一声,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时笙捻起符篆,目光穿过时缪,直直往他身后射去。
“二哥……你先闭嘴。”
“闭……闭嘴!?不是……”
时缪的话还没说完,就瞧着他这个二妹直接剑指夹着符篆,眸子像是结了冰一般凌厉。
只听她冰冷的声音响起:“吾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摄!”
手中的符篆倏尔从她指缝中钻出,时缪眼睁睁的看着一张纸直接飞向了自己的身后。
突然火辣辣的灼烧感从他的背后传遍全身,那一块像是着火了般滚烫。
“时……时笙!你做了什么!”
任由时缪这么哭喊,她都默不作声,只是伸手将紧贴在他背上的那张符篆揭了下来。
时笙看着那张符在自己的指尖化为灰烬,轻轻一吹便飘在在空中。
粉红色的光芒微微闪烁,呈现出桃花的形状。
房间里弥漫着清幽的桃花香气。
时缪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他极度想去说服自己……现在是做梦。
不然,眼前这凭空出现的这朵桃花图案是怎么回事……
“这……这……这怎么会有桃花……三……三妹!!”
时笙挖了挖耳朵,转身坐回桌旁,耸肩道:“这桃妖跟了你一周了,二哥你这精气亏损很严重啊。”
“什么!?”时缪慌乱的从一旁跑到她的旁边,紧挨着她坐,“一周是什么?我精气……精气好的很!”
说着他的脑海里就出现平日做梦时的一幕幕,各种美人,香艳……动人。
时笙美眸流转在他那一脸痴相上,真的是……被吃了还问人家饱没饱。八壹中文網
“一周就是七天的意思,这只是个未成形的小妖,每日便喜欢在梦里跟你……咳咳,不出月余,可能我就能去给你烧纸了。”
这话从时笙嘴里说出来,就如同晴天霹雳般直直打向时缪。
劈得他……外酥里嫩。
这不得不让他相信。
不论是方才空中的图案,还是二妹口中的梦境……全都是真的。
“妹,你……怎么,怎么会相术?”
“因祸得福罢了,自杀昏迷后,神仙如梦教会我的。”
看着他那一脸惊悚的样子,时笙只能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总不能实话实说啊。
时缪这个大傻子还真信了,扬言自己也要自杀一次……
*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月辉倾洒在庭院中,树影摇曳。
圣宣王府此时陷入一片沉寂。
只有血腥味肆无忌惮的席卷整个王府。
秦艽用白布将剑上的血擦拭干净,冷言吩咐:“尸体处理干净。”
苍白的月光照在玉石圆桌上,映射的光是那般寒冷。
陆景林噙着抹笑意,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
如墨的发丝倾泻在后,一身雾色锦袍,腰间束一条雪白绫长穗绦,上系着一块羊脂白玉,倒是有种谪仙之姿。
秦艽将奸细处理完,便躬身等待吩咐。
这个月也不知道王府死了多少人,这一批奸细倒是藏得深时至今日才将他们揪出来。
“王爷,杜衡传信道,圣上此次中秋盛宴便又要给您赐婚。”
陆景林那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轻扣着,眸中的笑不达眼底,唇角轻勾。
在月光下,更是惑人。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让本王成婚,想用女人套住本王……呵”
他顿了顿,眉眼不似方才的温和,像染了一层冰霜那般冷,继续道:
“既然如此……时大将军家的嫡女不是还未出嫁?”
秦艽皱紧了眉头,直直跪在地上,“王爷……不可,时家之女嫁给谁,都不能嫁给皇族,不然……”
陆景林抬头望着那轮明月,苍白冰冷。
他冷声道:“不然就是与皇上作对,要的就是此结果,他能奈我何?”
时家手握半枚虎符,不论哪位皇子与其女成婚都会惹来皇上的猜忌。
看来,这个婚,他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