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换血，那些大臣们想找人帮忙，也不知该找谁好，唯一劝得动昀帝的贤王，也在前几日离京…
他们等同于孤立无援，只能认命。
若是以前的他听到李景宴身边的党羽被除掉，该会哈哈大笑，提着酒来找赵佑庆祝，但与李景宴接触过后，加上燕喻说的那些话，他反而觉得李景宴也不算坏得彻底。
就像上次子蛊的事，若他死了，对李景宴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他听燕喻说，是李景宴求她救他的…
虽那张嘴一直跟他过不去，但他的行动却说明他根本不想让他出事，也不想让他死。
若他真为奸臣，怎就舍不得他死？
难不成是怕燕喻伤心难过？
“老燕，今日便一同喝一杯吧。”
赵佑又哎了声，看向燕承道。
“好。”
燕承点头，应道。
他就是回去，燕府也是空荡荡只有他自己，在赵府，好歹还有个人陪着他说话。
那些先前被吴氏送走的妾氏，燕承去见了她们，先与她们道了歉，又给了她们一大笔银子跟一封休书以及一座宅子，放了她们自由，任由她们离开。
比起将她们困在身边，倒不如放她们离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都说他是威武的大将军，都说他就是只有一人也敢冲向敌营，都说他英勇骁战。
但实际，他就是个懦夫啊。
面对皇上许配的婚约，不敢拒绝，面对皇上赏赐的美人，亦不敢拒绝。
若是他当时胆子大一些，在那时拒绝了皇上的恩赐，又哪会酿成现在这种局面。
今日所有的局面，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什么皇命难为，不过是他自己太过怯懦，所以才成了现在这样罢了。
“来人，去拿酒来，再让厨房炒几个小菜来。”
赵佑朝着门外候着的家丁喊道。
不一会，酒菜上来，赵佑掀开酒盖，给燕承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随后，一饮而尽。
“你虽喝酒，但从没像今日这样喝得这么猛。”
“虽昀帝是对那些人出手，但昀帝不会对你出手的，这云国上下都知，你赵丞相是个怎样的人。”
燕承见赵佑猛灌的样子，不禁道。
“云国上下都知，就怕…怕这当皇上的不知啊。”
几杯落了肚子，赵佑脸颊微红，那双浑浊的老眼发红。
云国上下的人如何评价他，他是一点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扶持的君王是如何看他的，又是如何想他的。
“昊帝在时，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昊帝用行动与我证明了，他相信我，他既相信我，我必为他鞠躬尽瘁，可现在…我迷茫啊。”
赵佑继续道，又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在这种问题上迷茫。
从他的宝贝女儿被打入冷宫之时，他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可曾得过昀帝信任？昀帝可如昊帝在时那样相信他？
若是昀帝不信他，那他，迟早与这两日的那些大臣们一样。
这些话，从在他脑海里冒出来时就不曾与他人说过，连自己的家眷他也不曾提过一句，就怕他们担心，更怕这些话若说了出口被传出去，到时会害了赵家。
但燕承不同，他相信燕承，而且…
燕承的处境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可是…可是皇上却给她安了个罪名，将她打入冷宫，这何尝不是在扫我赵家的面。”
赵佑越说，越是心疼赵雅。
虽赵雅一直说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愿入宫，自愿当的皇后。
但，但若不是他们在她小时一直在她耳边道，她将来要当太子妃，要扶持帮助太子当好明君，她说不定…
说不定会活得比现在还要潇洒，说不定会比现在高兴快乐。
他一手将自家女儿推入了火坑，推到了冷宫那种地方，让所有人都耻笑她，背地里笑话她从未侍寝过…
若是这世上有后悔药，那他必定…
必定倾尽家产，倾尽一切都要换一瓶。
可惜，没有。
一切都成了定局。
“老燕，你可知我在想什么？我在想啊…当初选择让李昀当皇帝到底是对还是错，你说…当初若按照圣旨…若按照圣旨宣读，是不是会比现在好啊。”
赵佑又接连喝了几杯，嘴里胡言乱语地。
这些积攒在他心里头，又压着他的事，在这一刻都宣泄了出来。
“按照圣旨？皇上登基不正是按照昊帝留下的圣旨来的？”
燕承酒量比赵佑好些，喝得又少，神志还算清晰。
他像个聆听者，听着赵佑抱怨悔恨。
但在听到赵佑说按照圣旨宣读时，燕承疑惑地看着赵佑。
赵佑因得这一句话惊醒，酒意逐渐退去，盯着燕承那双眼看了许久，又手忙脚乱地喝了一口酒，眼神挪向其他地方，闪躲着。
“是，是按照圣旨宣读的，我，我喝糊涂了，喝糊涂了。”
赵佑神情不自然道。
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赵佑却狠狠地将自己骂了一通，他差点酿成大祸。
燕承看着赵佑绯红的脸，再回想他这不胜酒量的人喝了十几杯，醉了说胡话也正常。
“这些话，可要死藏着不能说，若是对外说了，何止是你，连这赵家都要不保。”
燕承叮嘱。
这些话就算是喝醉了，也得死死守着，一个字也不能说。
关乎圣上的，关乎皇位的，一个字都不能从他们嘴里说出去。
“我是喝糊涂了。”
赵佑抬起手揉着额头，又摇了摇头。
他是喝糊涂了才什么话都往外说。
“这些话，你便当没听到。”
赵佑叮嘱，燕承点头。
“老赵啊，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燕承叹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好几年了吧，想当初，我们两可是一同任职的，当时的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文库房看差的呢。”
赵佑开口，回想起以前的事时，他反有些怀念。
“然后，我这看差的，却是被皇上看中了，紧接着一步步，一步步地升到了左丞相的位置。”
“若是老沈没出事，现在，我该还是左丞相。”
赵佑继续道。
若是右丞相是沈立孟坐着，那他甘愿做个左丞相，协助、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