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往常，爹该说我不懂规矩了。”
燕喻见燕承双眼紧紧盯着她，调侃道。
燕承神色一动，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往常？”
印象中，他与燕喻并没过多的来往，更没聊过几次天，可从燕喻的嘴里听来，他好像跟她关系挺好？
“一看岳父这样就知是记忆混淆错乱了，当时喻儿出嫁时，岳父可不止替喻儿出了六十六担的嫁妆，还满脸不舍，甚至还哭得跟只花脸老猫一样呢。”
见得燕承这疑惑而不解的表情，李景宴只觉有些意思，调侃道。
燕承脸铁青铁青地，眉紧拧，神情严肃，似在思考着李景宴这番话有几句真几句假。
最后，燕承抬头，看着燕喻，似希望燕喻给他个答案。
李景宴说的他不信，但若燕喻说的，他该会相信一丢丢…
“啊对，王爷说得对。”
“爹当时何止是哭了，还老泪纵横地跟我说，这燕家的门永远为我敞开，爹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娘呢，没想到啊，爹转眼就忘了，简直就是…”
燕喻配合着李景宴，声泪俱下道。
说完后，又不禁啧啧两声。
“渣男。”
李景宴顺着燕喻的话回答，两人一唱一和，倒真跟唱戏的一样。
燕喻顿住，抬头，错愕地看着李景宴。
啊这…
李景宴从哪知道渣男这个词的？
燕喻纳闷，她好像从没在他面前说过啊，而这词儿好像也没人提及过啊。
李景宴看出燕喻在想什么，顿住。
呃，他嘴快了些。
他也不知这词儿，只是先前听燕喻心里头说过什么渣男、渣爹之类的。
这两字拆开他认识，就是合起来念，他也知道能猜测到几分
刚才就是觉得这两字很适合燕承，所以说出了口。
燕承脸色从铁青逐渐转变成愧疚。
他，他真说过这种话吗？
为何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过，对于燕喻出嫁那会他倒是有点记忆，只是那记忆很模糊，他只记得送了燕喻出嫁，然后喝了燕喻的喜酒，而在那天，他的另一个女儿被发配了边疆…
至于那些话以及六十六担嫁妆的事，他全然不记得。
难道，真像李景宴说的那样，他记忆混淆，逐渐忘记一些事了？
“爹既来了我娘的墓前，不如上柱香先？”
燕喻见燕承错愕，手捂着脑袋的样子，开口道。
现在可不能太刺激燕承，也不能让他动脑子，他越是想想起以前的事儿，脑海里那只蛊虫越会阻挡。
燕承神色缓和几分，看向墓碑。
墓碑冰冷，周围的杂草明显是刚被清理过，堆叠在一旁，跟小山似地。
在墓碑前还摆着些贡品跟蜡烛，以及酒…
摆明了是燕喻跟李景宴摆上去的。
见得墓碑上写着伍蝶儿那三个字，燕承心神一动，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绪，眼中不禁泛起泪花，一阵苦涩。
他缓步走到墓碑前，抬起手轻抚着墓碑。
只是，许久没来，墓碑上早布满了灰尘，他的手一摸，手指上便沾着尘土。
只是，他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嫌弃，还用衣袖擦拭着墓碑，想将墓碑擦拭干净。
“我，我来看你了。”
燕承唇上下一阖，微微颤抖道，连语气中都带着哽咽。
李景宴看着燕承这模样，倒觉他有几分可怜。
这一生是为了云国而在外征战，这上了年纪后才得以空闲了些，谁料自己喜欢的人不在了不说，还被人种了蛊，将对那人的喜欢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被人掌控着度过这么多年。
忘记自己喜欢的人，他虽没体会过，但他知道，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
从燕承对伍蝶儿这态度来看，他哪怕是中了蛊，那心里头也有伍蝶儿的一席之地，也都深深地念着她。
只希望，他将来不会与燕承一样。
他宁愿死，都不愿意忘记喜欢之人的脸庞，喜欢之人的名字，以及与喜欢之人之间的各种往事。
对他来说，那比死还难受。
李景宴的手牢牢地包裹住燕喻的手。
燕喻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燕承却在伍蝶儿的墓前流了泪。
可见，燕承心里有多想伍蝶儿。
燕承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来，可说出来之后，心里舒畅了几分。
燕承端起酒杯，先是喝了一小口，又将剩下的半杯酒洒落在地上，敬着伍蝶儿。
转头那一刹那，眼角的泪便消失不见，好似从未流过泪一般，依旧如往常那般端着脸色，严肃而威严。
布满血丝的眼看着李景宴跟燕喻：“你们说我体内有蛊，那蛊会让我记忆混淆，是真的？”
先前他只是抱着疑惑而来，想看看他们在弄什么把戏，但现在他却有几分相信李景宴之前说过的话。
若不然，他脑海里怎会没关于伍蝶儿的记忆，但为何一见她的墓碑又心生一股熟悉感，心里还空荡荡地。
“比珍珠还真。”
燕喻点头，那张清秀的脸也变得认真了几分。
“只要将蛊取出来，我真能恢复记忆？能想起…想起以前所忘的所有事？”
燕承停顿，看向墓碑，不禁道。
“嗯，你忘记的所有事，都能想起来，只是…”
“我需要用针插入在你身上，逼迫蛊虫现身，封住它们的行动，这个过程有点痛苦。”
“若是爹能撑住，万事大吉，若是撑不住，恐怕今天就得吃爹的席了。”
燕喻认真道，她对自己的针法有信心，但还有一个风险就是燕承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个她无法预料到，因为她不是燕承，她不知道燕承的承受能力极限是多少。
若是承受不住，在她动手时晕了过去，那等同于死没什么区别。
“爹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
考虑二字，燕喻还未说出来，便听得燕承的声音响起，他毫不犹豫道：“动手吧。”
燕喻咦了声，抬头看着眼前这张布满皱纹，连双鬓都有些发白的燕承。
老，他确实比先前老了很多，只是…
这一股气势却是不变。
哪怕现在的他站在战场上，也能威慑三军。
他果断而不犹豫的回答让燕喻震惊，李景宴却能理解燕承为何这么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