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胜，”肖禾说，“教授你知道么，尼采认为传统的奴隶道德是弱者为了维护自己生存的话语和把戏，把对方的强大看做野蛮，把自己的弱小称为善良。”
她顿了顿，“所以尼采说，这是一种堕落的道德和——”
“弱者的阴谋。”
司湳听她蔫蔫地讲大道理，想说什么却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他浅浅勾起唇角，“大哲人，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给我科普呢。”
肖禾“哎”了一声，“抓紧时间能科普一点是一点，我怕明天啊，我这个洗稿的神就锒铛入狱了。”
司湳失笑道：“好了，别愁了，不会影响你毕业的，实在不行，我们还有法律武器。”
肖禾以为他开玩笑，懒懒地偏头看他。
“煦清回来了，反正他也闲着没事干。”
司湳不冷不淡地补了一句，“噢对了，他是学法的。”
肖禾眼眸倏地亮了，“真？”
她是真没想到许锦芝一家三口，三个完全不同的专业，还真是，各领域齐绽放啊。
“嗯，”司湳应着，“应该是要找合伙人开律师事务所了。需要他帮忙的话，他肯定很乐意，放心吧。”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倒数第二颗扣子也开了。
肖禾这次就算是脑子和眼睛都离家出走，也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蠢事了。
大半个衣服角都缠绕在她的手指上，她傻掉的同时慌忙松开，将手指抽了出来。再一看，那原本平平整整的布料已经被她折磨得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了。
更致命的是，两颗扣子都被她拽开，司湳就那么靠着椅子，敞开的衣服两襟下是依稀可见的腹肌，随着呼吸以若有似无的幅度轻微起伏着。他毫不在意，甚至都没动手整理一下满是褶皱的衬衫下摆。
肖禾的耳朵在那瞬间刷的一下红了。
她匆忙扭回头，吞咽了下口水。
司湳垂着眼皮，目光落在凌乱的衣角上，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又抬眼看向肖禾泛红的侧脸，淡定地把扣子系了起来。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肖禾根本不敢回头，“呃那个，教授啊，这衣服，我看是又不能要了。”
“怎么办呢，赔我一件吧。”司湳自然地开口，尾音又轻又蛊。
这……这怎么又欠上了啊！
“等我这边事解决了，再解决你的衣服。”肖禾说。
*
事情发酵的速度超出了肖禾的预料，当天下午李思琪就给万能墙发了澄清，大概是因为墙的消息实在太多，临近傍晚时，这条澄清才被截图发到了朋友圈。
然而信的人并不多。
截图里没有头像和名字，他们发给万能墙的消息都会被管理者截掉信息，匿名发到朋友圈，再者说，就算露出头像，你也不能确定那人是谁，也许是小号呢。
所以，谁也可以冒充知情人去发这些澄清。
李思琪气的要命，给肖禾发了两条50多秒的语音，肖禾点开听了听，大概是说好些人觉得这话不是李思琪本人解释的，甚至更有甚者认为这就是肖禾自己花钱雇来的水军。
肖禾气笑了。
花钱雇人？真是高看她了。
临睡前，几个公众号的编辑也找到了她，原因是不少人跑去文章底下留言评论，说纵容和包庇学术不端。
这些人可是半点没留情，怎么难听怎么说，也丝毫不在乎所代表的华大形象。
一夕之间，肖禾成为了万人唾骂的“华大之耻”。
第二天，连薛欣兴几人也知道了此事。
“你们也听说了？”肖禾问。
萧诚皱眉点头，“这帮人真是，闲的要命！”
司湳踩着这句话的尾音迈进303，进门就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肖禾仰在椅子上看他，面无表情道：“还不错。”
“现在可怎么办啊，肖学姐，总不能放任这些傻……”夏俞咬了下舌头，“孩子吧？”
“毕竟前一天还风头出尽，第二天就被指出人品和学术都有问题，这事太戏剧化了，怎么都得传两天，等等吧，你们学习吧，昂，没事。”肖禾宽解道。
然而这事似乎不容她等，几分钟后，副院长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肖禾盯着屏幕，得知对方是骂人最狠，最受不了学术垃圾的副院长韩恪，她蹭的一下坐直身子。
“韩教授……您好。”
“肖禾，我一直都挺欣赏你的，典礼上我觉得你是个好苗子，甚至有心想让你毕业后留校，现在你说，怎么回事啊？从昨天开始就有人以不同的方式给我发出几封举报信，我还以为我干了什么贪赃枉法的事被警告了，打开一看更来气，我头都大了！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事到底怎么个情况！你私下和谁交往，我们管不着，但是学术上的事，这必须引起学院的重视。”
肖禾听着对方一顿怒说，知道这韩副院长已经对她算客气了，搁平时早就喷得你回家找妈了。
夏俞几个人表情也没好到哪去，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太大了，在他们听来就是嘶吼加咆哮。
司湳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倒是比那三人淡定一些。
“韩教授，您…您别激动，这事吧，这不能构成抄袭…”肖禾搓了搓眉心。
“我告诉你啊，肖禾，你现在读博，怎么都比本科硕士生懂得多吧！互联网上的内容都是公开的，公众号的文章也是被收录进去的……”
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大，震得肖禾耳朵疼，她把手机拿远了一些，闭眼听着。
“这事你今天必须解决了，我觉得你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观点相似，用语相同，也可能会被人误以为抄袭，我今天太忙，抽空我也会细细比较的，你要是没错，院里帮你讨公道，但是你要是错了，后果你知道！”
“嘟—嘟”，电话挂了。
耳边终于清静了，肖禾放下手机，靠回椅背上。
“学姐，谁啊，这么凶残。”薛欣兴问。
“我们院副院长，出了名的暴脾气，一个院的人，他最难搞。”肖禾说。
“许老师有没有联系你？”司湳忽然问。
一提这个，肖禾就发愁，上岗多年的转椅随着她左右转动发出有节奏的微弱吱呀声，“没，但是副院长都知道了，许老师肯定也在知道的路上了。”
“不然主动……”
司湳说了一半，肖禾坐了起来，“坦白从宽？”
下一秒，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怕我心脏承受不了。”
角落里沉默半晌的萧诚突然来了句：“哎，就怕导师和学生的心脏，只有一个能承受得了。”
夏俞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肖禾蜷起食指，指关节在塑胶扶手上轻敲了两下，无可奈何道：“不用担心我，我有法子解决的，本来想着最多两天大家就会忘了我，这事过去了就算了，现在看来不表明一下态度是过不去了。”